一個小縣城的婦幼保健院裏,二樓樓道上擠滿了人。樓道的盡頭就是產房,產房上麵顯示“手術中”的紅燈已經亮了兩個多小時了。樓道上的人全部神色焦急,坐立不安。一個護士突然從產房跑出來,所有人呼啦一下子圍上去,七嘴八舌地問:“護士同誌,情況怎麼樣?”護士戴著口罩,但是從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顯然很不耐煩,“讓開,讓開!難產,大出血!耽誤救人你們負責?!”說完就撥開眾人,疾步而去,留下一群呆若木雞的家屬。壓抑的氣氛籠罩著眾人。一會兒,那個護士拿著兩包400cc的血漿,從他們中間穿過,又進入手術室中了。
手術室中也是忙翻了天,手術床上的女人顯得很瘦弱,不過懷孕之前她還是很豐滿的。不知怎麼的,自從懷上這個孩子,就不停的往下瘦,到現在都快皮包骨頭了,營養補得再多都不頂用。“使勁,再加把勁!”護士和醫生都很著急,兩個多小時了,胎位也很正,怎麼就是生不下來?而且還大出血。真是奇怪。那女人臉色鐵青,頭上黃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滾落。她用牙緊咬住枕頭,硬是一聲都不發。但是唇角的血跡已經足夠證明她有多痛苦。
一聲炸雷突然響起,把所有人都震了個愣神。大家都全心牽掛產房的情況,渾然不覺窗外已然是彤雲密布。“六月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這話一點不假。一聲雷鳴之後,緊接著就是風起雲動,頭頂的陰雲不停地往下壓,仿佛要壓破蒼穹。雷聲響過一聲之後,天上卻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狂暴的風也似乎暫時停止了肆虐。婦幼保健院門口,一個算命的瞎子抬起頭,也不知他能看見什麼,嘴裏咕叨著:“出世了,終於出世了。”隨著瞎子一聲話落,產房內傳出洪亮的哭聲,樓道內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床上的女人也因為精神和體力透支過度,暈過去了。產房上的紅燈滅了,醫生滿臉疲憊的走出來,“謝天謝地,母子平安!”眾人臉上漾起幸福的笑容。樓道上亂成一鍋粥,道謝、詢問、塞紅包,不一而足。
婦幼保健院門口的算命瞎子也站起身來,回頭朝二樓產房的方向看了看,轉身走了。因為,隨著孩子的降生,傾盆大雨已經兜頭澆了下來。
第一章潛龍下界
“雨生,雨生,你等等我。”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女孩一邊喊一邊向前跑,背後的大書包也隨著她淩亂的步伐搖來蕩去。因為跑步太急,小臉蛋也是紅撲撲的,甚是可愛。終於追上了,小姑娘兩眼圓瞪,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陳雨生!為什麼放學不等我?你媽媽說了,讓你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飯!”相比小女孩而言,陳雨生就顯得太普通了,小胖墩一個,皮膚黝黑之中帶著土黃,長相沒有任何出色的地方,就連名字也那麼俗氣。因為生在雨天,所以就叫雨生。陳雨生看著那個小女孩,眨了眨本不該是小孩子有的,灰褐色的,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睛,說:“水冷清,你知道我媽媽幹什麼去了嗎?為什麼中午不回家給我做飯?”說完話,不等這個叫水冷清的小姑娘回答,又低下頭,往家的方向走去。水冷清也不知該怎麼回答,愣了個神。看陳雨生又繼續向前走,她也默默跟在身後麵,一句話也不說。
下午放學,陳雨生一反常態,也不和同學一起去玩,直接一路衝刺到家。還沒進門,就大喊:“媽,你回來沒?”然後打開家門,扔下書包,四處搜尋媽媽的蹤影。還沒等他的搜索計劃執行完,媽媽就從廚房出來了。“瞎跑什麼,趕快去洗手準備吃飯。”陳雨生看到媽媽在家,心裏先長舒了一口氣。他一邊洗手一邊問:“媽媽,今天中午你去哪了?怎麼不回來給我做飯啊?爸爸不回來吃飯嗎?”李雲鳳長歎了一口氣,說:“雨生,你爸爸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今天中午我去送你爸爸坐火車了。”陳雨生奇怪地問:“怎麼爸爸提前沒告訴我啊?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啊?”“不知道,也許是永遠吧……”陳雨生並沒有哭鬧,也沒有感覺到悲傷。因為他對爸爸的感覺總是若即若離的,好像爸爸總是生活在故事裏,不是真實的。雨生的爸爸總是在看書寫字品茶作畫,不多發一言,也不多做一事,仿佛總是超脫於物外,不為任何事情所牽絆。“雨生,”雨生媽媽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爸爸走之前給你寫了一封信,就在你的書桌上。去看吧。”陳雨生聽到這,連忙向書房跑去。果然,書桌上有一封信。拆開一看,隻有一首詩“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閑來寫副丹青賣,不使人間作業錢。”這是唐寅的一首詩。至於寫在這裏什麼意思,陳雨生也是一頭霧水。
母子兩人坐在桌前吃飯,一陣敲門聲響起。李雲鳳起身去開門,陳雨生趴在桌子上盯著門口看,連飯也顧不上吃了。門開了,門外站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身中山裝倒還算整齊,隻是洗得有些發白了。一副盲鏡扣在臉上。“請問你找……”“哦,這是陳家吧。”那瞎子好像很有把握,不等李雲鳳回答,又繼續說:“你兒子是雨天出生的吧?我今天就是為他來的。”李雲鳳心中一怵:這個瞎子是怎麼知道的?他是什麼人?那瞎子仿佛能看透他的心事一般,立刻說:“別害怕,我來隻是和您商量點事,能讓我進屋去說嗎?”李雲鳳一想,一個瞎子應該沒有多大破壞力吧,就把瞎子請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