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點點頭,長舒了口氣,“嗯”了聲,走進屋內,腳步有些虛晃,在安氏和嬤嬤攙扶下又坐回了上首那張太師椅。
那朵碩大的朱砂紅霜菊還豔麗地平放在桌案上,鮮豔婀娜,妖嬈多姿,像極了記憶裏那個嬌豔柔媚的女人。
顧老夫人一顆心都揪地緊緊的,絞絞地痛。
“媛姐兒回去閉門思過,老二媳婦你也回去,這幾天不要過來請安了。”
冷靜下來後,老夫人的腦子清醒了許多,剛剛的事也逐漸清晰起來。
想到容娘子說顧媛找了人代繡,她那張老臉就覺得火辣辣地疼——虧她有一瞬還為這個孫女感到驕傲,原來全是放屁!
顧媛哭喪了臉,細聲道:“祖母……”
“滾!”
老夫人正在氣頭上,想著就是自己平日裏的縱容,才釀成了今日的苦果,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顧媛一下子被唬住了,祖母什麼時候跟她說過這種重話?她委屈地直想哭,跺了跺腳拔腿就往外跑。
賀氏也懵了,可自己理虧在先,再看老夫人這怒氣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認栽地起身追上顧媛去,心想過幾天再來娘這裏討個好。
然而想著想著,心裏又記恨上了容娘子。若不是她,媛姐兒怎的會被罵?說一兩句好話難不成還要她的命不成?
賀氏一肚子氣地回了,安氏蹙著眉站在一邊,抿著唇似是心情有些不好。
顧妍冷眼看著。
怎麼可能會好呢?安氏打了的算盤落空了,老夫人沒有上套,這一下子努力白費了,又怎麼高興得起來?
就看到安氏目光極為隱晦地睃向了她,顧妍卻傻乎乎地回了一笑。安氏一愣,眉心皺得更緊,暗想莫非真是巧合?
“好了,都散了吧。”老夫人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
顧婼察覺了剛才的奇怪,有心想問問,可既然老夫人都開了口,她也不好繼續待下去,隨著眾人一道離開。安氏想留下,卻被老夫人擺擺手趕走了。
廳堂裏空落下來,老夫人就拿起那塊繡了朱砂紅霜菊的帕子緊緊攥在手裏,越攥越緊。
枯瘦的手上青筋爆起,像是下一刻就要將這塊布撕碎扯爛似的。
常年伺候老夫人的一個老嬤嬤走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勸道:“夫人,切莫傷了身子。”
緊握的拳頭鬆了片刻,隻一瞬又攢緊起來。
“傷身?心都死了,身傷又怕什麼?”她冷冷地嗤笑,身子卻是頹然下來,整個人看起來都蒼老了好幾歲。
過了這麼多年了,原來什麼都沒忘。
她以為隻要毀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禁止了侯府裏種養菊花,就能夠擺脫那些東西了?其實是沒用的!一點用都沒有!
老夫人攤開帕子,看著那上頭繡著的兩行字。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當年那個玉樹臨風芝蘭玉樹的男子,就是與那個賤人這般說的,一生一世,隻傾心一人。
那她又算什麼?
老夫人雙手一用力,隨著“嗤啦”一聲,帕子被撕成兩半,那朵豔菊就這般頹唐枯敗在她的手裏。
“查!給我查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老夫人厲聲狠狠說道。
府裏頭要算計什麼她不管,不鬧出大動靜,她權當睜隻眼閉隻眼。哪家的後宅是清清楚楚幹幹淨淨的?
可要是有誰想著揭了她的傷疤,踩了她的臉麵,借了她的手來行事,那就休怪她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