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伊嘖嘖稱歎,果然家家都有那麼幾個奇葩。
她湊近夏侯毅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夏侯毅便皺了眉,猶豫了一瞬,道:“顧六小姐,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早早回去吧,念在令尊麵上,今日便不追究了……爾後東宮也不再歡迎顧六小姐。”
顧婷身子晃了晃,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侍衛一左一右圍住了她,大有她若不走,便強行擄人的架勢。
顧婷心中狠狠一抖,咬著貝齒深深看了顧妍一眼,隻得跟著他們離開。
這方小天地陡然安靜了下來,除了淙淙流水聲,夏侯淵削木的茲茲聲,便隻聞得清木梨香。
偶爾有微風拂過,卷起衣袂婆娑,帶了一種難舍難分的繾綣。
蕭瀝的目光落到了顧妍麵頰上。
方才一絲鬢發攏起,便見她耳邊沾了一片雪白的梨花瓣。
她皮膚本就瑩白如玉,那花瓣這樣牢牢貼合著肌理,他都能看清上頭的紋路。
她似乎總喜歡低著頭。
上次見她是那樣,這回還是這樣。他分明記得,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的……
削木的聲音停了,蕭瀝也回過神來,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盯著一個人看了這麼久。
目光有些急迫地離開,陡然便撞進蕭若伊一雙揶揄帶笑的眸子,從來覺得自己光明坦蕩的蕭世子,第一次有些心虛了……
顧妍渾然不覺這兩兄妹之間的較量,她隻想借著蕭瀝高大的身影,擋住夏侯毅的視線,也擋住自己的視線。又對自己說著,有些事,看不到了,便不會去想了。
夏侯淵抱著傀儡偶站了起來,這回已是喜笑顏開,捧著到夏侯毅麵前道:“阿毅,看大哥新做的傀儡偶,待會兒給你表演傀儡戲。”
又注意到蕭瀝也在,忙打了招呼,然而等到張祖娥和顧妍,便不曉得如何稱呼了。
蕭若伊笑道:“你喚她張大娘子便好,那位是顧五小姐。”
顧妍和張祖娥同時欠身行了禮,夏侯淵忙作揖還禮,“難得來了這麼多人,我請你們看傀儡戲。”
這事按說於理不合,蕭若伊與其他幾人還有親戚關係,顧妍與張祖娥便有些尷尬了。
然而夏侯淵並不是個顧及禮數的,蕭若伊也不是,由著他們來,別人倒也說不上什麼閑話。
有內侍宮娥支起了圍屏,數個伶人手持傀儡偶進入圍屏內,那偶人底部安了拘卯,支起三尺多長的竹板,隨著竹板的控製,偶人便擺出各種形態姿勢,其中伶人咿咿呀呀的吟唱響起,一劇《八仙過海》便已活靈活現。
顧妍上世曾經看過幾場傀儡戲,並不覺得如何新鮮,蕭若伊和張祖娥卻稀罕極了,看得聚精會神。
夏侯毅笑著看了會兒,別過眼朝顧妍那方向望過去,然而卻被蕭瀝擋得嚴嚴實實,目所能及隻那一角豆青色裙擺,逶迤在灑滿梨花瓣的地上,青翠欲滴。
他訕訕收回了視線,突然有些漫不經心了。
同樣心不在焉的還有蕭瀝。
傀儡戲很精彩,伶人唱功亦是了得,可他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往顧妍耳鬢處那片白花瓣瞟。
手指抬了又放,很想替她撥弄下來,卻又覺得這樣沾著似乎也挺好看的……
煎煎熬熬一場戲唱完了,夏侯淵滿頭大汗地從圍屏裏走出來,手裏拿了一個紅木托盤。
“好看嗎?”他將托盤放到夏侯毅麵前,擺明了要賞。
“大哥,這就不必了吧?”
一般富貴門戶請了戲班子來家裏唱堂會,主家都會看著打賞的,可夏侯淵堂堂皇長孫,像個伶人似的討賞,就不妥了。
“你就看著給給吧,大哥也累得慌呢!”
夏侯毅沒法子,解了腰間的一塊白玉雙魚配放上去,蕭瀝則取了一隻翡翠玉扳指出來。
到了顧妍這,便有些猶豫了。
小娘子帶的貴重物品,大多都是貼身飾物,哪能隨便給其他男子,說不得被說了私相授受。
蕭瀝想也不想將腰間一把鑲寶石的匕首放上去,卻與此同時,另一隻手也放上了一塊翡翠觀音吊墜。
顧妍怔怔看著夏侯毅和蕭瀝二人,那二人對視了眼,彼此也都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