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經曆過父親的利用背叛和虛偽,所以凡事顧婼都能做得格外心狠,將自己搭進去,她眉頭不皺一下,可是哪怕做決定的時候,還是懷有一絲希冀的……總認為,也許是她顧慮太多。
然而到了這個地步了,什麼幻想都該破滅了……確實是自欺欺人。
柳氏輕輕撫著顧妍披肩的長發,悄聲問道:“阿妍,怕不怕?”
顧妍連連搖頭,“不怕,娘親不怕,阿妍也不怕!”
柳氏就低低笑了,胸腔震動,似是極為開心,可沿著滴落在顧妍額上的濕滑,卻又一路燙到心底,冷遍全身。
顧崇琰近來都教人去查柳氏的底細,差點把人家祖宗八輩子都挖出來了,好像還真有了點眉目。
柳氏的母親柳江氏是遼東撫順一家挑貨郎的獨女,祖宗輩上幾代單傳了,到柳江氏這裏就斷了香火,後來一家輾轉到了江南,柳江氏嫁進了柳家,其父母相繼去世,江家就絕後了。
柳家曆來也是子嗣單薄的,柳氏的父親柳昱那一輩,隻有他和柳昊兩個兄弟,柳昊去世得早,留有二子,一個是現任柳家族長柳建明,一個便是柳建文,柳氏父親柳昱有一子一女,長子早夭,幼女便是柳氏。
究其根本,柳家祖上可從沒出過什麼雙生子,江家也沒有,顧家更沒有……雙生子在大夏少見得很,隻有血脈親緣裏有過先例,後代才有可能……那麼,顧妍和顧衡之是怎麼來的?
當年柳氏誕下雙生子的時候,府裏頭上上下下都很高興,沒有人思慮過這個問題。
而且柳氏生了顧婼,四年都沒有動靜,要不是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又不喜歡柳氏,不然也不會給顧崇琰納妾,可偏偏等到納了妾了,柳氏就有孕了,怎麼就這樣巧呢?
再比對一下自己和顧妍顧衡之的模樣,顧崇琰發現他們一半隨了柳氏,另一半……可一丁點兒都不像自己。
原本也隻是想找點什麼借口把柳氏給休了,可一不小心挖出了這麼件事,他就越來越懷疑顧妍和顧衡之是怎麼來的……這念頭一起,就一發不可收拾,****夜夜地想,越想越覺得自己被人給戴綠帽了!
他喜不喜歡柳氏,要不要柳氏那是一回事,可柳氏背著他和別的男人有一腿,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男人最怕什麼?還不是怕自己女人紅杏出牆,被別人指著鼻子罵綠毛龜?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顧崇琰一拍桌子就站起來了,可他也不能無的放矢,總得想個法子佐證一下,萬一搞個烏龍,他麵子上可過不去。
顧妍那兒他是不敢去了,這小丫頭就是他的克星,他都有陰影了,那麼就隻好去找一找顧衡之。
東跨院他都多久沒去過了?小時候顧衡之隔三差五生個病,一開始他還會關心一下,後來都懶得理了,隻現在顧衡之身體好了許多,然而和他的父子關係也僵了不少。
顧衡之還在逗阿白玩,他拿了新做的綠豆糕喂它,阿白不肯吃,顧衡之就對著阿白碎碎念:“阿白,你看你都瘦了,五姐說這個補身體,夏天吃還能降火,甜甜的,你快嚐嚐嘛!”
阿白縮成一個團,顧衡之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渴了?那喝水!”
他又拿一碗清水湊到阿白麵前,阿白翻了個身子,滾得遠了些。
顧衡之就抱膝坐在地上不說話,可憐巴巴地看著阿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阿白察覺到他低落的情緒,晃晃悠悠爬起來,小身子慢慢挪到他腳邊,拿自己的背刺磨著他的手,顧衡之這才笑了。
顧崇琰越發覺得顧衡之玩物喪誌,根本無藥可救,越發覺得自己沒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是個明智的決定。
“衡之。”
他低低的聲音響起,顧衡之嚇了一跳,手一個用力,刺在阿白的背刺上,竄出了血珠子,可他來不及擦,就直直站了起來,冷漠又防備又生疏地看著自己父親。
顧崇琰也在看他,目光冷銳,仿佛想透過他的麵容,找到一點點和自己相似的痕跡……但是很可惜,沒有。
手指上的血珠子滴答滴答落在了阿白喝的清水裏,顧崇琰眉心一挑,暗道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皺緊眉急道:“怎麼不小心些,快去包紮一下,瞧瞧你手都出血了!”
顧衡之很驚訝,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顧崇琰攆走。
顧崇琰就這麼蹲下來,怔怔地看著清水碗裏那淡淡的紅,拿出早已準備的細針刺穿指腹,滴了兩滴血。
然後,渾濁的血液慢慢融合,他剛鬆了口氣,就見那兩片鮮紅中間似是隔了一道血牆,如何也交彙不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