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的日頭刺目,陽光灼熱,蕭若伊出了滿頭汗,正覺得不舒服,不由眯了眯眼,顧妤那討好又殷切的目光就盡數落入眸底。
顧家人對顧妍他們做的事蕭若伊多少有點耳聞,自當同仇敵愾,再加之她對顧妤從沒好印象,語氣便不由急躁不耐。
“清風樓的紅棗杞菊茶不錯,顧四小姐可以去嚐嚐,清慧明目,好好補補,免得你見了人,連個招呼都不知道打!”
這是在說她視顧婼這位新晉縣主如無物。
顧妤身子微僵。
她有她的傲氣。
顧婼縱然各方麵都不錯,比她卻差之甚遠,她心裏可從未當顧婼哪兒是勝她一籌的……半道出家,撿了個便宜縣主當,還指望她畢恭畢敬……想得太美了!
顧妤扭捏著有些不大情願,蕭若伊才懶得與她周旋,回身道:“一定要和阿妍說啊,我到時來尋她!”
顧婼頷首應是。
蕭若伊便搖著紈扇趕忙上車走了,一眼都未再多瞧。
顧妤的臉刹那漲得通紅,於氏拉了她一把,恭敬地請禮,“見過鳳華縣主。”
顧妤隻好跟著欠身,但真要她說什麼吉祥話,她是如何也吐不了口的。
顧婼不做勉強,她也不請她們進去了。
顧家的一切她便隻當是場夢,對於氏或是顧妤,沒什麼可說的。
“四夫人和四小姐怎的來了?”顧婼語氣清淡。
顧妤強忍著不悅,微笑道:“今日我與爹娘便要去大興了,臨行前特意見見故人,我與二姐也算有同窗之誼,道個別總是要的。”
見顧婼眸光微動,她又再接再厲,“怎麼不見五妹妹?我還未好好恭喜二姐和五妹呢!”
“並沒有什麼好恭喜的。”顧婼的語氣也放緩了些,“阿妍一大早便奉旨入宮了,一時半會兒隻怕回不來。”
顧妤的好臉色差點掛不住,她強擠了個笑道:“怎麼隻單單找了五妹妹,二姐為何不去?”眸光一斂,又低聲道:“不過五妹能得皇上青睞,那是好造化,做姐姐的,自當為她高興。”
顧婼不由皺起眉。
話裏的意思可有點微妙了……顧妤真的是高興嗎?這話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顧妤自己聽的?
她們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顧婼不想去猜。
本來打算請於氏和顧妤進門的,她忽然打消這個主意了。
“當然,做姐姐的當然為阿妍高興,顧四小姐也能如此想,那便最好了……隻是我與阿妍早不是顧家人,顧四小姐日後也別再姐姐妹妹地稱呼了。”
陽光真的有些晃眼,顧婼拿手遮了遮道:“時辰不早了,四夫人與顧四小姐一路順風,便不送了。”
她微微頷首,轉身便進了府門。
那朱紅色的大門慢慢合上,一縷天水碧色的身影也湮滅無蹤。
顧妤看到周遭的下人仆役都對顧婼奉若尊者,一顆心倏地涼透。
在某些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做著這麼一場美夢——她穿著大紅色的翟鳳嫁衣,由她心愛的男子牽引著,站於高處,其下萬人匍匐,仿若眾星捧月,而她,就是所有人眼裏的尊貴至上,是身邊男子放在手心的寶貝……
她笑著醒了,月色沉沉的。
可她還是她,是那個默默無聞,毫不起眼的自己。
顧妤目光直愣愣地盯著一個方向,於氏就拉了拉她輕歎道:“妤兒,人各有命。”
顧妤不愛聽這個,輕哼一句,“我不信命!”
她甩了袖便揚長而去,隻前腳剛走,顧妍便回來了,遙遙望了望那輛晃晃悠悠的馬車,問過門房便知曉了大概。
四房分家的事冷簫告訴她了,顧老爺子既然親自主持,自然有他的道理。
顧四爺本就是真人不露相,上世的他,可是顧家滿門抄斬後,唯一的一個幸存者……沒有老爺子的庇護,沒有幾分本事,夏侯毅能放過他?
隻是直到大夏滅亡了,顧四爺都沒有真正嶄露頭角。
她不知道大金朝建立後,顧四爺是不是能夠一展宏圖,這個人肯忍,也能忍……但顧妤卻到底差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