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貴妃的動作很迅速,顧妍也不需要做什麼。
對於鄭氏來講,他們既然想鄭昭昭入主東宮,必得剔除掉最有力的威脅,顧婼特意去鄭貴妃麵前晃了一圈,隻要表現得足夠優雅大方、知書識禮,這便足以引起鄭貴妃的忌憚。
與其自己想破腦袋尋求突破口,倒不如由著別人出手,他們坐收漁利便好。
果然初選過後,西德王府沒有再收到鳳華縣主第二關複選的消息。
與此同時的,張祖娥來西德王府上探望顧妍,也說起了自己落選之事。
她神色間有些許落寞,悶悶不樂。
顧妍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祖娥姐姐莫不是在為了自己沒能選上而難過?
但……有什麼可難過的?
遠離了皇家,縱然今生不會再如上世那樣表麵光鮮,可隻需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相夫教子,其樂融融,不是更自由歡快嗎?
祖娥姐姐不是一直都期盼這樣的生活嗎?
她們還曾經約定好,來世,絕不生在鍾鳴鼎食之家,就在鄉村田園的小小庭院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最是平凡質樸的日子……這是她們的心願啊!
顧妍定定地看著她,張祖娥覺得奇怪,納悶了一會兒,輕笑著取了一隻木質的小偶人,不同的是,這個偶人的底部無腿腳,取而代之的是彎彎的圓弧。
這是民間一種兒童玩具,叫做勸酒胡,也叫不倒翁,任你如何按捺旋轉,它都屹立不倒,巋然不動。
顧妍很久沒玩過了,覺得這不倒翁做工似乎有點粗糙,不過打磨地還是很細致,上頭繪製的人形惟妙惟肖。
她拿手指戳了戳不倒翁,看它搖搖晃晃坐穩了身子,笑問道:“怎麼突然送我這個?”
張祖娥窒了窒,“瞧著好玩又挺有意思的,便給你送來了。”
她的眼神有些不自然。
顧妍察覺了不同尋常。
祖娥姐姐向來寬和正義,端正嚴明,稱謊騙人的事是做不來的。
顧妍瞧著她不說話。
張祖娥閉上眼輕歎一句,壓低了聲音說道:“上回東宮梨園,我給了皇長孫一隻木老鼠,前幾日皇長孫就回贈了我幾隻不倒翁……都是皇長孫親手做的,我,我不好推辭。”
有漫漫紅暈爬上她的脖頸和耳畔。
未出閣的小娘子,與他人私相授受,這種事說出來委實難堪,張祖娥羞得麵色通紅。
顧妍心中輕顫。
她深知張祖娥的為人。
以祖娥姐姐的禮製教養,即便是皇長孫,隻要她願意拒絕,金山銀山她都會不屑一顧,絕做不出有違禮教的事……可她現在居然收下了夏侯淵的禮,這說明了什麼?
顧妍定定看著她:“既然是皇長孫送給姐姐的回禮,為何還要給我?”
張祖娥抿緊了唇。
猶豫了許久,才道:“這是五皇孫做的……”
她頓了瞬,看到顧妍陡然幽深黑沉的雙眸。
雖然知曉此事不對,但受了委托,張祖娥隻能硬著頭皮上:“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哪處惹了你不高興,隻想請個禮陪個罪……這隻木偶一刀一刀都是五皇孫親手刻的,彩畫也出自他手,很有誠意……”
顧妍抓著不倒翁的手一點點收緊,突然覺得原先憨態可掬的人偶,變得燙手了……可越是燙手,她抓得越緊。
張祖娥不由低了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等著長輩先生責罰。
可顧妍要怎麼怪她?
祖娥姐姐隻是想做個和事老……
她不知道自己和夏侯毅之間的恩怨,不是一句兩句或是一點點誠意就可以算得清的。
前世今生很多都不一樣了……有些事即便還沒發生,卻又在顧妍的記憶裏原原本本存在著,不敢忘,不能忘。
就像祖娥姐姐……上一輩子的她,做夢都想著要自在暢快無憂無慮的。
張皇後對成定帝無愛無恨,隻是感歎造化弄人,唏噓自己時運不濟。
可今生的張祖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