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墨(1 / 3)

第四章美人墨

白先生去了好幾日也沒有回來,多香一人做著兩個的活,累得半死。還好虎女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常來幫忙,兩個人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蟾兒最近迷上了書法,練了幾日竟然有模有樣,於是她想給白先生兩萬歲生日寫一副壽字。

多香問白寅:“白先生這一去就是半月,怎麼還不回來,連個信兒也沒有。”

白寅說:“沒聽過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嗎?等著吧,總有回來的一天。”

多香便想,不會是幾年以後才回來吧?

入冬以後漸漸變冷,多香身上還是幾件單薄的衣服,裏一層外一層的套,白寅實在看不下去了,挑一日晴好的天氣,要帶多香去街上的成衣坊挑幾件冬衣。

多香推辭道:“不用了,這幾件衣服挺好,多穿幾件就暖和了。不必白掌櫃破費。”

白寅道:“不破費,從你的工錢裏麵扣。”

多香心裏嘟囔,一共才幾個工錢。

多香推辭不掉,便跟著白寅到街上逛了一圈。正好北市有一家錦衣坊剛開張,據說裏麵的布料成衣都十分精美華麗,樣式也新穎,便一同去了那家錦衣坊。

隻見那家錦衣坊門前人流不息,來買衣服的人都對這家讚不絕口。白寅進去挑了幾件衣服也甚是滿意。但是,多香從來沒有逛過成衣店,也不知道該買什麼,一邊張羅給客人介紹款式的老板娘,走過來對多香說:“這位姑娘,看中了哪件?盡管取來試一試,裏間有試衣間,如果成衣姑娘不滿意,本店也可以訂做,包姑娘滿意。”

多香仍然挑不出來衣服,因為這些衣服都太美了,款式樣式都是時下最流行的,甚至還有從沒見過的花樣,老板娘說,那是從西域引進的新款。

老板娘見多香左右為難,便替多香出主意,打量了多香,竟發現多香雖然不美豔,卻靈秀非常,煞是可人。於是挑了一件鵝黃色襦裙對襟半臂,一件白色瑞錦紋胡服,多香覺得襦裙對襟半臂有點薄,便選了胡服來穿。

待多香換了衣服出來,老板娘眼前一亮,這件白色胡服翻領,對襟,窄袖,錦邊,加上清秀的瑞錦花紋,把多香襯得更加靈動美麗,膚色也明亮很多,腰上係上革帶,將腰形完美顯現出來,還有若幹條小帶下垂,更添飄渺神韻。多香很滿意,白寅見了也很滿意,便一同到櫃台前付賬。

這時屋外來了一個男子,那男子看起來是個書生模樣,生就一雙桃花眼,麵目白皙十分**。

男子喚老板娘道:“娘子,新進的一匹布料到了,就在外麵,叫幾個人去卸貨吧。”

正說著,忽然看見櫃台前結賬的多香,身著白色胡服的多香在人群中格外美麗出眾,男子很出了神。直目送多香和白寅二人出了門,這才回過神來。

“玉郎,愣在那兒做什麼,大冷天的,快進來喝杯暖茶暖暖身子。

玉郎將視線從多香身上收回,看到娘子裏間試衣間走出,手中一杯熱騰騰的暖茶。玉郎不禁打量著自己的娘子,雖然娘子也是一個清秀佳人,但是總歸年老色弛,皮膚再沒有少女時期的光彩,眼角也因為生活的操勞有了細紋。

玉郎接過暖茶,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喝著,老板娘本想陪相公坐一會兒,奈何那一邊有女客試衣,喚著錦娘。錦娘便起身去幫忙挑選試衣。

門外忽然想起來車馬聲和馬夫的吆喝聲,玉郎向外望去,隻見門口停著一頂香車,寶蓋紅頂,四角垂著琉璃,連車簾子都是上好的蜀錦。蜀錦一匹不下十數金,這是哪個富貴人家,竟然這般豪氣。

車夫卷起簾子,放下腳凳,車內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扶著車夫的手緩緩走下馬車。四周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駐足觀看車上下來的這位美人。玉郎在門前早已經看直了眼,茶水燙紅了手都不察覺,魂兒都快飛出去了。

這可真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膚若凝脂,眉目含春,口如含朱,顧盼生輝的大眼睛,睫毛又長又翹,標準的鵝蛋臉,下巴劃出完美的弧度,小巧玲瓏的鼻子,筆直得嵌在臉上,連呼吸都帶著清甜的味道,發髻是最流行的高環髻,髻前插步搖,三環中飾羽毛,整個發式呈鳳凰狀。穿著紫色寬袖對襟衫長裙,披著白色批帛,裙裾飛揚如同仙女下凡。

聽到眾人的驚歎,多香和白寅和回頭看,多香從沒見過這麼美得女子,不禁感歎道:“好美啊。”

白寅看了一眼,不以為意,道:“還沒有你美呢。”

多香聽後,臉上飛上一抹紅暈,笑著跟著白寅走了。

白寅和多香回到異寶齋,看見虎女已經來了,和蟾兒在一起玩兒翻繩,虎女見了多香身上的新衣服很是羨慕,問是在哪兒買的,她也要去買。多香告訴說在錦衣坊,於是虎女就帶著蟾兒一起去了。

不一會兒,兩個人便回來了,虎女買了一身黃色的騎馬裝,腳上蹬著一雙高腰靴子,後麵還披著一個兜帽披風,很是英姿颯爽。蟾兒嘟著嘴不高興,因為錦衣坊裏都是大人的衣服,沒有小孩子的,虎女選了一匹白色布料,讓錦衣坊做一件,說是三五日便可以去取。但是蟾兒還是不高興,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新衣服,隻有她沒有。

虎女便和多香帶著蟾兒出去玩雪,蟾兒這才高興起來。

三人玩得正歡,雪球滿天飛,多香被虎女和香兒埋到了雪裏麵。這時,一道鮮紅的地毯從她們麵前鋪過去,一個天仙一般的美人兒從香車上施施然走下來,冬日凜冽的北風似乎都對她格外青睞,隻是輕輕吹起她的裙角,讓她更添出塵的味道。

三個人玩得太瘋,沒有注意到有人來,蟾兒團了一個大雪球,朝虎女丟,虎女靈巧的一偏,雪球不偏不倚打在了美人兒潔白無瑕的臉上。

美人兒的俏臉瞬間陰沉,一旁打傘的小丫鬟急忙掏出手帕給她擦淨,誰知美人兒氣憤地奪下手帕,擦了臉,把手帕丟到了雪地上,她望著趴在雪地上,瘋得東倒西歪的三個人,滿眼鄙夷道:“有傷大雅。”

說罷,抬著嬌俏的下巴,高傲地走進了異寶齋。

白寅在屋裏喝茶,隻聞一股香風撲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兒站在他麵前,美目含春,弱柳扶風,盈盈拜道:“小女子金鳳兒,聽聞異寶齋的奇珍異寶天下無雙,特來求一副壽字墨寶。”

然後,白寅被華麗麗的熏倒了。

多香急忙上前,將金鳳兒請到會客廳內,喚虎女幫忙沏一杯上好的茶葉,自己扶著白寅到裏間休息。見白寅許久未醒,便從貨架上取一些名貴的壽字書法,帶去會客廳讓金鳳兒先行欣賞。

金鳳兒抿了一口茶,雖然也是名貴的渠江薄片,但是還是不能入了金鳳兒的玉口,將杯子推到一邊緩緩說道:“茶倒是好茶,但還是比不上瀑布仙茗,此茶生於餘姚縣瀑布泉嶺的瀑布之上,常年沐浴於雲蒸霧靄飛瀑流泉,茶樹蔚有靈氣,初春清晨第一遍露水,采集樹上最嫩的茶葉,以少女之手烘炒,初冬第一場霜雪之水炮製,最是美味香醇,稱之為仙茗當之無愧。喝慣了仙茗,其他的茶當真索然無味。”

虎女久居深山,哪裏知道這些,呆愣愣地看著金鳳兒,不知所雲。

那邊,多香捧來幾幅字,都是當朝名家的字,有顏真卿和柳公權的楷書,還有張旭和懷素的狂草,金鳳兒細細看著,不時用潔白的手帕擦擦手。

看完之後,皺眉道:“所謂書法名家也不過如此,字倒是差強人意,不過這每一張壽字,竟然都多了一點,當真貽笑大方,裝裱師傅也是,看了這字多出來一點,竟然也不更正。”

多香道:“壽字曆來都是這樣的寫法,為的是多添一點壽,至於裝裱,裝裱師傅都是遵照原作,不可以做任何更改的。”

金鳳兒秀眉一皺,道:“你以為我不懂嗎?休要拿這些東西來唬我,寫錯了字就是寫錯了字,狡辯什麼,我賞鑒的書法比你看得字都多,你怎麼敢和我比,庸脂俗粉。”

多香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

虎女火爆脾氣上來,竟然想打人,被多香死死按住。

“哎呀,剛才被美人兒的美貌傾倒,真是不好意思。”白寅已經清醒,來到會客廳。金鳳兒見了白寅,嫣然一笑,滿麵春風,甚是嬌豔動人。

“白掌櫃果然龍章鳳姿相貌堂堂,隻是你這眼光太差,怎麼找來這些庸脂俗粉當夥計,白白辱沒了白掌櫃一表人才。”金鳳兒笑道,瞟了一眼身邊的多香和虎女,滿眼鄙夷不屑。

“金姑娘說的是,你們還不快下去,不要遮擋了金姑娘的美貌。”

多香生氣,瞪了一眼白寅,拉著虎女走了。

會客廳裏,白寅與金鳳兒相談甚歡,不一會兒便心肝兒肉的一通亂叫,叫得多香渾身惡寒,直掉雞皮疙瘩。

“哎呀,我的美人兒小心肝兒,這一副山水畫可比那些壽字好看多了,價格也便宜才一千兩黃金。”

“我的白郎呀,一千兩黃金是不是太貴了,就不能看在我的薄麵上便宜一點嗎?”

“我的心尖肉啊,一千兩可都是白送給美人兒寶貝你了,要不你在看看這一副字,這一幅字便宜,才八百兩黃金,看著字,看著這裝裱,比那些個錯別字可強多了。”

“我的愛郎啊,我怎麼看這一幅字好像墨跡未幹啊。”

多香撲哧一笑,趕緊捂上了嘴。等到金鳳兒帶著兩幅字畫,高昂著美麗的頭顱走了之後,白寅從會客廳出來道:

“多香,我怎麼好像嗅覺失靈了。”

多香還有點生氣,便說:“那是你活該。”

走進會客廳收拾字畫和茶具,見那幾幅壽字沒有賣出去,問道:“你賣給金鳳兒哪副字畫?”

白寅道:“我把蟾兒寫的兩幅字賣給她了,賺了一千三百兩黃金。”

多香無語,果然還是狐狸最狡猾,更何況這隻老狐狸都成精了。

白寅上樓上休息,恢複一下他的嗅覺,臨上樓前叮囑多香將金鳳兒喝過茶連同茶杯一起扔掉。多香心裏想,應不應該把你的手也剁掉?

深夜洛陽,一個世界寂靜下去,另一個世界沸騰起來,在一處荒廢的道觀內,一條赤金大蟒爬上院牆,吐著紅色信子,遊進一間房間內,房間內布置得很幹淨,有幾處竟然也十分考究,和荒廢的道觀形成鮮明的對比。

房間內,有一個美麗古樸的雕花大床,床上躺著一個女子,屋外寒風凜冽,屋內的女子隻穿著一條紅色輕紗,包裹著凝白如玉,玲瓏有致的身體,顯得極為魅惑,赤金大蟒爬上雕花大床,一圈一圈纏上了床上躺著的女子,隨後那赤金大蟒化作了一個老道,老道與女子團團抱在一起,癡纏起來,雕花大床的簾子被放了下來,紗製的簾帳輕微抖動著,室內一片旖旎**。

幾個時辰後,簾帳被挑了起來,床上的人起身穿衣服,他穿好衣服束好發,竟然是當初綁架多香的那個佘老道,床上的女子也爬起來,挑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燭光中,那女子竟然比天仙還要美上三分,不是金鳳兒又是誰?

金鳳兒嬌滴滴地說道:“道長,可別忘了給我駐顏丹。”

佘老道回身,丟給金鳳兒一顆紅色藥丸,金鳳兒急忙拾起來吃了,神色十分滿足,服了駐顏丹的金鳳兒更加光彩奪目。

佘老道上前,將金鳳兒摟在懷裏道:“我的美人兒,我交代你做的事兒做的怎麼樣了?”

金鳳兒嬌笑道:“道長讓我辦的事兒,我怎麼可能辦不好呢?異寶齋我去試探過了,一群庸脂俗粉的丫頭,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那個白掌櫃長得倒是不錯,就是油嘴滑舌,諒他也沒什麼本事。”

佘老道正言道:“白掌櫃不是那麼簡單,他有青蓮業火,想必道行不淺,隻是不知道他的真身是什麼,要是知道了,我也不會連連敗在他的手裏。”

金鳳兒不以為意道:“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嗎?我倒是不覺得。”

佘老道又問:“那個叫多香的丫頭是什麼來曆?”

金鳳兒嗔怪道:“道長莫不是中意那個丫頭?那丫頭有什麼好,長得那麼平凡,身上還有一種令人討厭的香味兒。”

佘老道在金鳳兒額頭狠狠一親道:“怎麼吃醋了?我怎麼會中意那個丫頭,不過那個丫頭身上有一股純淨的仙靈之氣,不知道從何得來,如果我能吸取她身上的仙靈之氣,我的功力一定會大增,到時候幾百個白寅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那錦衣坊那邊你做得怎麼樣了?”佘老道又問。

金鳳兒頗為得意道:“那又有何難,那玉郎本就是個**之徒,我一個眼神兒,他的魂兒都跟著我走,他說他今天晚上就把錦衣坊的地契偷來。”

“好,做得好,這樣一來,那蘇錦娘便會一蹶不振,等她精氣渙散,我們便可以取走她身上的那件東西了。如果她一時想不開自盡,那這件事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說罷,兩人得意地放生大笑。金鳳兒不動聲色地拂掉搭在她肩膀上的蒼老的手,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和鄙夷。

又過了幾日,白先生仍然沒有回來,派一支虎皮鸚鵡來傳話,說他和太上老君喝杯茶,過一會兒就回去,多香想著,這一會兒不會是要幾年吧?

虎皮鸚鵡傳了話,便要急忙飛走,道:“城西的十裏坡的黃大仙被農夫抓了,讓我來給他進城買雞的兒子報信去救他,再不去他老子就沒命了。請問多香姑娘菜市在哪個方向?”

多香趕緊說:“出了巷子口往右。”

於是,多香眼睜睜地看著虎皮鸚鵡急急忙忙飛出巷口,往左邊飛去了。這鸚鵡竟然分不清左右,多香為黃大仙捏了一把汗。

虎女上門來帶蟾兒去取衣服,多香的活幹得差不多了,便告訴白寅一聲,自己也跟她們一起去了。可是到了錦衣坊,三個人傻了眼,一直生意興隆的錦衣坊,竟然變成了金衣坊,門前十分冷清,幾乎沒人上門買衣服。多香虎女和蟾兒一同走進金衣坊,隻見屋裏櫃台後麵坐著的是金鳳兒,金鳳兒似乎比以前更加美豔動人,坐在靠椅上,悠閑地品著仙茗,身旁站著一個男人,殷勤地為她扇扇子,捶腿拿肩膀,竟是錦娘的夫君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