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有人還沒靠近,已經被一個後踢踹翻在地。有人勉強爬上馬背,卻又被一個揚蹄掀落下來。有性子堅韌些的,百跌不撓後終於坐上馬背,卻發現胯下那位大爺怎麼踢都一動不動,悠閑嗅著腳邊花花草草。
架馬聲,嘶鳴聲,哀嚎聲,召喚醫護人員的呼救聲,和圍觀百姓的哄笑倒彩夾雜在一起,響徹校場。
觀禮台上那些大人物們年年見一回這景象,倒是已見怪不怪,個個麵色平靜,含笑不語。
折騰了好半天,終於零零星星,有人禦馬而出。加上目睹慘狀後又有好些原本打算硬著頭皮勉強一試的選擇棄權,所以流程也不知不覺間加快起來。
隨著馬蹄飛揚,人影翻舞,場邊不時傳來陣陣叫好聲,哄笑聲。
一旁立著六大軍團選出的中年參將,手拿筆冊,負責評分記錄。
高台上有達官貴人喚來下屬,對著場間指指點點,低頭私語。想必是看重了某人,心生招攬之意。
有人铩羽而歸,有人春風得意。
葉寒臨和小胖子最晚到場拿號牌,自然是排在了最後。他一邊往前挪著等待自己順序,一邊默默觀察場上形勢。
此時已經過去兩三個時辰,五千人中最後能禦馬而行不過三四百人,這三四百人中能順利跑完全程的卻是半數也不到。不是落了壕溝就是被木障阻下,完成全部項目最後射中木靶的隻有寥寥百人。
這寥寥百人中要說能入得法眼,有實力同他相爭的,卻隻有一名灰衣少年。
那少年外表黑瘦,一身粗布麻衣,腳上穿著破爛草鞋,怎麼看也是個窮苦人家的普通孩子。可當他一坐上馬背,卻氣勢陡變,長槍在手馬刀掛腰,竟儼然一夫當關之勢。
葉寒臨認出他的上馬持槍都是雪狼軍團重騎兵的標準姿勢,猜想到他也是極北而來。可卻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身材瘦弱的稚嫩少年曾是重騎兵一員,這樣的小身板到底是如何常年承受那幾十斤鋼鐵鎧甲的?
既然是雪狼重騎出來的人,灰衣少年輕鬆通過數道關卡,自然是毫無疑問。最後疾駛中張弓射箭,三支飛羽,箭箭命中靶心,引來滿場叫好,考官點頭讚許。
少年卻仍是一臉漠然,似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翻身落馬,走向角落一棵樹下,盤腿休息。
有點意思。
葉寒臨出生雪狼軍團,心中不免對那少年生出親近好感,腦中卻思考著一會進場如何表現才能更勝一籌。因為每科加分項是隨院長大人心意而已,他如果隻是循規蹈矩完成那些項目,並無比灰衣少年更出彩表現,最多也不過拿滿十五分而已。
正苦惱著,隊伍已經剩下最後幾人。
幾名士兵牽著馬匹走到眾人麵前。他看著自己身前那匹通體純白的大馬,心中暗喜——運氣還算不錯。
那白馬長鬃飛揚,線條精壯優美,沒有一絲贅肉。雖然神駿非凡,卻也是其中性子最烈的一匹,開試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成功騎上馬背,那些僥幸一試的無不被它折騰到遍體鱗傷。
可葉寒臨初入白狐營那半年,就被“妖孽”組長發配到馬廄,專門負責馴馬養馬,和幾百匹戰馬吃睡在一起。跟極北那些真正的暴脾氣烈馬比起來,身前這匹,在他眼裏,簡直可以算的上是隻溫順小羊羔了。
不管四周幸災樂禍準備看笑話的眼神,他徑直走向大白馬,將手輕輕搭在了馬頸上。
大白馬正悠然自得在地上刨土磨蹄,忽然感覺頸間有人撫摸,便不由勃然大怒,前腿用力一蹬,準備揚身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一個下馬威。卻不料從頸間瞬間傳來巨大力道,竟硬生生將它上揚之勢壓了下來。
接著耳邊傳來一道陰寒話語:“乖乖聽話,不然……宰了你。”
大白馬忽然變得恐懼不安起來,它不知道為什麼身旁看著笑眯眯少年隨意一句威脅便讓自己變成了可悲的木馬,它隻是很明顯感受到了一股無比真實的冰寒殺意,頸上的長鬃毛被風吹亂,四蹄驟然變得僵硬,小心翼翼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聲。
戰馬聽不懂人話,但能通人性,尤其是久經沙場的戰馬,能夠感受到什麼是真正的殺意,什麼是真正的危險。葉寒臨十一歲開始殺人,已經殺了整整四年,此時又刻意將身上殺機外泄,大白馬哪還敢驕縱放肆?
看熱鬧的人群裏轟然響起一陣驚疑的議論聲,無論是在一旁休息的考生,還是那些羽林軍的校尉們,齊齊把目光投射到校場一角,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神色。
先前表現異常頑劣暴躁,似乎沒人能夠馴服的大白馬,此時安靜乖巧的像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
一身黑衣銀發少年,身背大弓,手執長槍。上身如筆直標槍,紋絲不動,一個精確標準的焚雪龍騎上馬式,躍然馬背之上。
神舞飛揚,誰家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