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我問劉副教授最近學院有沒有什麼外出學習或者交換的名額,然後劉副教授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盯著我看了好久一會兒,最後隻是深深歎了一口氣,哀怨地說道:“以前傅樂叫你跟他去維也納,你不肯,那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先來跟我說說你到底在想什麼?這是逃避療傷?但你傷了麼?說實話,你和他其實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什麼實質關係吧。所以,現在你這算什麼?好像被人拋棄了一樣……你可別怪劉姐說話難聽,有些話直白點說出來比你爛在心裏要好……”
我知道劉副教授有時候嘴是毒了點,但事實上還是好心,都是為了在乎的人好。我輕輕歎了口氣回到道:“劉姐,我知道你說的都有道理,我隻是突然想離開這個城市,到別的地方走走,轉一圈就會回來的。我承認我現在還沒有勇氣來麵對別人和真實的自己。傅樂曾經跟我說過,他很冷漠,我自己何嚐不是?有時候,我總在想,我們是因為相似才走到一起的,也因為這樣我們才能了解彼此心底最潛藏的東西,而在分叉路口,卻不會為了這樣一個人而放棄自己的信仰和追求,這就是我們的真實。而對於楊越,怎麼說,他麵對的不是一個常規的我,他挑逗的是骨子裏那個惡劣的我,我不明白那樣的我有什麼好玩的,但有一點我承認了,我有點習慣他的溫柔和無賴,可在他一聲不吭突然收回這所有的一切時,我覺得難受、不習慣,這是真的。所以,想先離開一陣子到時回來再好好說清楚,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好好接受。”
“三年多這麼走過來,我知道自己忘不掉傅樂,也不可能忘掉他,但其實我是個很怕寂寞的人,突然有這麼一個人不管不顧地闖入我的生活,我不可能無動於衷,喜歡說不上,可也不討厭。”
“劉姐,近期到底有沒有外派活動、會議?”
劉副教授歎了口氣,對我說道:“那你自己會想就最好了,我就不嘮叨了,現在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我堅定地說:“壞消息。”
劉副教授一臉戲謔地歎道:“一會兒可別太傷心或者激動喲~”
“壞消息就是沒有外出的會議和活動,你自己在學院待了這麼久總應該知道到別的學校外出學習是要提前申請的,不是這麼說走就走的。”
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其實不太可能,什麼說走就走,隻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劉副教授悄悄偷瞄了我一眼,接下去說道:“其實吧,你也不過是不想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而已……劉姐這裏恰好就有個機會,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劉副教授像我擠了擠眼,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輕輕笑了笑,問道:“請劉姐指點迷津……”
劉副教授一本正經地說:“這應該算是個好消息。我記得我以前應該有告訴過你,我和日本學者小穀次郎先生有點交情,他前段時間跟我說,準備要來G市考究這裏特有的現代文學名人曾經的住所和最後的歸宿地,他希望我能陪他去到處逛逛,但最近你也知道我在準備一個新課題,沒有這麼多的空餘時間,但又不放心一個老人家獨自這麼到處跑,所以我就想拜托一個相熟的人去給這位老先生做導遊。現在一想,我就覺得你挺合適的。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這是一個可以跟外國學者交流的機會,錯過了就不一定有下次了。畢竟你去參加學術會議,也隻能跟在大人物身邊聽他們談話,而缺少這種麵對麵交流的時間,我相信能和有共同研究愛好的大師級人物同遊,一定會受益匪淺的。”
我開玩笑說道:“劉姐,你敢說不是坑我的?哪怕我不是這種狀態,你也一定會把這項工作塞給我的吧……”
劉副教授一臉幽怨說道:“小年輕怎麼能把前輩想得這麼邪惡呢!!劉姐我可是放棄了我和老前輩相處的機會把這種大好機會交給你,你怎麼能懷疑我的用心呢!!你不肯去,學院裏多的是人去,哼,快回答我吧。好讓我有時間去找別人╭(╯^╰)╮
”
我好笑道:“劉姐別生氣,我隻是耍耍嘴皮子,這種機會就如您說的,鳳毛麟角,我當然要好好抓住。”
“這樣就乖啦,後天那位老先生就來了,具體的時間地點,我到時再通知你。我已經給老先生在我們學校附近租了個小公寓,他大概會在這邊停留一個月,這半個月就麻煩你陪陪老先生了。他懂中文,但說的不太好,有點磕磕巴巴的。”
我點了點頭,劉副教授一臉坦然地說:“在這城市附近到處走走,有點事兒做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我先去開會了,你要快點好起來喲,你是我很看重的後輩!”
我微笑著目送劉副教授離開辦公室,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好好投入工作,畢竟未來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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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我和劉副教授到機場去接小穀先生。
這位小穀先生個子有點小,大約就是一米六,有點禿頂,五官尚算端正,大略估算了下年齡,接近花甲;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西裝褲,打著領帶,身邊拉著個小型行李箱,還拿著一個公文包。
劉副教授一看到小穀先生,就一臉欣喜地迎了上去,我緊隨其後,莫名有點緊張,怎麼說這都是我第一次和外國學者作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心情有點複雜。
相互自我介紹的過程中,發現小穀先生講中文還是挺吃力的,有時候表達某些觀點的時候會停下來想想這中文應該怎麼說才恰當,但感覺是個很認真務實的人。
中國和外國在學術研究方麵其實區別還是挺大的,不是抱怨中國人沒有科研能力,隻是覺得有些時候比較守舊並且惟上,他們更願意相信一些權威給出的資料,然後用這些二手甚至三手的資料進行研究,和外國的學者相比缺少一些親身研究和體驗的經曆。
在交流的過程中,我得知這位老先生這麼辛苦地漂洋過海來到中國隻是想追尋一些過往的人的蹤跡,看看魯迅的故居,看看蕭紅的墳墓……如此而已……
他不是想在這裏得到什麼,他隻是希望能感受一下這個地方,幻想魯迅是在什麼環境下寫出的作品,而蕭紅長眠地方又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