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秋,東北的天氣已然轉冷,王永鋒伴著星光漫無目的地徘徊著,小小的千井縣城已經被他環繞了兩圈。當然,誰都不能奢望一個發展史不足十年的邊陲小鎮會有多大的占地麵積。小鎮的建設規劃更是簡單明了,從空俯瞰分明就是一個大大的“田”字,於是乎大家便約定俗成的將其分為了東南西北四門。其中東門是縣城最為繁華的地段,北門次之,至於西門與南門,則扮演著這個小縣城的垃圾場——所有的髒亂差的集中地,仿若一條無質無形的界限將東北與西南兩相隔絕,突兀的宛如光暗一般分明。
王永鋒便出生在西門,父輩的生活過得並不算艱難,稍顯平淡卻不失有滋有味。除了從小被拐走的二叔,父親與其他兩兄弟關係大略和睦,當然平日裏因某些瑣碎小事引發的口頭之爭亦是難免。不過這些都是並不存在他記憶裏的鄰居傳聞,具體真實情況到底如何也難以得知。這些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現在他要考慮和麵對的,是更加冰冷殘酷的東西。
單薄的小棉襖已難以抵禦晚秋的刺骨涼風,給予的不過是心頭一點慰藉罷了,年僅12歲的王永鋒已經承受過太多的痛苦與不幸,2歲的時候就與母親天人兩隔,6歲的姐姐王永紅無奈之下也被王父送給了鄉下一戶殷實人家,相隔不到兩年,祖父母又雙雙撒手人寰,雖然他那時年幼,可也有些風言風語在暗中湧動,無外乎命硬難養之類的話,所幸的是那時的長舌婦嘴裏還沒有天煞孤星這麼高檔的詞彙,不幸的是那時的人遠比現在要迷信的多,流言似如刀寒風般凜冽,吹貫他的童年。
禍不單行往往比好事成雙來得更加簡單隨意,就在這個剛剛過去的夏天,他的父親,那個曾經強壯的能單手托舉起他玩耍的男人也從他的生命中永遠告別,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徹底崩潰。麻木的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如何去哭泣,如何去表達內心的苦痛,如一個木偶人麵無表情的被人指揮著安葬了父親,卻無人看得到他內心的掙紮。當你討厭一個人的時候,理由往往是那樣的順理成章,本著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一個人,聖人也會體無完膚。隨後傳言似乎也到達頂峰,徹底做實了他命硬克四方的批注,對其避之唯恐不及的親人,也正在蓄勢為其再上一堂人生的課業。
之後王永鋒在親戚故友的幫助下,變賣了家產,住進了北門的三叔家。外人盛傳兄友弟恭一片祥和,背後兩位叔叔卻吵得麵紅耳赤,原因無他,亡兄的遺產而已,看似溫純的人心又暗藏多少詭異,誰又能說得清楚。當一切塵埃落定,親善謝幕,刻薄的嬸嬸,冷漠的叔叔,華麗登場,是啊,本就是虎視眈眈中山狼又何苦委屈裝羊。矛盾在累積,不滿也在慢慢發酵,結局早已經注定,大家想要的,不過是一場體麵點的劇終。一切終於在這個傍晚爆發了,王永鋒在三嬸的冷嘲熱諷中,在自己僅剩的那點尊嚴驅使下,將早已涼透的殘羹剩飯狠狠的摔在地上,他一頭紮進那茫茫的黑夜,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