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慕－－"小娃坐在比她還高的石凳上，兩條小腿晃啊晃，拉長軟軟嫩嫩的聲音叫道。
"叫義父。"在旁邊翻書的俊美男子溫和地糾正道，一頭與他年輕的外貌不相襯的銀發隨風輕揚。
當沒聽見，小娃繼續："慕慕，什麼是江湖？"
"江湖啊，有形形色色的武林高手，有糾纏不清的恩怨情仇，有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總之，是個很好玩很刺激的地方。"
小娃似懂非懂，隻記住了最後幾個字－－很好玩很刺激，心裏蠢蠢欲動。"慕慕，我能去江湖嗎？"
"不行，你還小。"男子放下手中書卷，慈愛地摸摸小娃的頭。
"那我什麼時候能去江湖？"
"等你成為像義父這樣的武林高手中的高手就能去了。"語言狂妄，表情卻平和得理所當然。
原來義父是高手中的高手！大人說什麼便信什麼，小娃仰起興奮的小臉，兩眼亮晶晶地放光。
"慕慕是高手，為什麼要退隱？繼續當高手不好嗎？"問清楚一點，若是沒好處她才不要當什麼高手呢！
男子笑了笑，避重就輕地回答："退隱了也是高手啊！你沒聽過有個詞叫"神秘高人"嗎？總是在人前晃怎能顯示出高手的神秘呢？"
"哦！"原來如此！小娃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被敷衍了，繼續虛心求教："那要怎樣才能成為武林高手？"
"隻要你聽義父的話，義父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頂嘴，不反抗，不淘氣，每天煮好吃的菜給義父吃，就能變成武林高手了。"男子笑眯眯地哄她。
"哦！"小娃乖乖地點頭，又問，"那要怎樣才算成為像義父這樣的武林高手中的高手呢？"
"這個嘛……等你能夠讓其他武林高手心甘情願為你賣命，不用出手就能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別人被你整得死去活來還對你感激涕零，不管好人壞人一聽到你的名字就大加讚賞，那你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男子誨人不倦，笑得一臉無害。
聽起來好厲害－－小娃心向往之，頓時忘了還有關於怎樣退隱、用什麼理由退隱的疑惑，毫不掩飾心裏的憧憬與敬佩，眼前的白發男子儼然成了神的化身，高高在上，卻又和藹可親。於是，男子的這幾句話深深地烙在小女娃幼小的心靈裏，並被她奉之為人生目標。
剛起床的小塵兒一推開門便看見義父沐浴在晨光中，修長的身形，俊美的麵容，儒雅的氣質，溫柔的眼神，令人一見便不願移開目光，眉心正中一點朱砂痣更顯得他道骨仙風。
"慕慕－－"隨著一聲稚嫩的呼喚，小娃屁顛屁顛地跑過去，親昵地抱住男子的大腿。
"叫義父。"男子負手而立，第一百次糾正她的稱呼，沒有絲毫不耐煩。
"慕大哥。"小娃仰起粉雕玉琢的小臉，像貓一樣在他腿上蹭啊蹭。
"叫義父。"語氣依舊溫和。
"慕大叔。"小娃繼續蹭。
"叫義父。"風度不減分毫。
"慕大爺。"再蹭。
"……"
微微皺眉，男子一貫溫和的麵龐似乎出現了一絲陰霾。在他發作之前，突然，小娃很識相地叫了聲"義父"，又響亮又幹脆。
"嗯。"男子滿意地點點頭，趁機教導，"在江湖行走，察言觀色是十分重要的。既要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又要有看穿他人的眼力，隻有這樣才能隨機應變，懂嗎？"
"嗯嗯，懂啦！"義父身上好香啊，是蓮花的香味！
"那麼……"男子俯下身，對已經順著大腿蹭到他腰上的小娃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你還不放手嗎？"
嗚！被一隻優雅非常的手拎到半空的小娃鬱悶地想：為什麼想讓義父抱抱就這麼難呢！
"慕慕，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一般來說，樂於助人，做天下百姓需要的事便是正；隻為自己，踏著他人屍骨登上頂峰的便是邪。不過有時，正與邪並沒有明確的界限，江湖中有許多亦正亦邪之人，既殺好人，也殺壞人；也有非正非邪之人，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條行走江湖。"
"那究竟哪些人該殺，哪些人該幫呢？"
"這要看你自己想走怎樣的路。"
"非要殺人不可嗎？不殺人就不能幫到別人嗎？"
"傻孩子，當然可以，但是你若真正踏入江湖，無論直接間接，都避不開殺戮。戰爭是和平的手段，想要幫助更多的人，必要時隻能以殺止殺。"
"慕慕殺過很多人嗎？那慕慕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嘛……是一手光明、一手黑暗之人。"
"什麼是一手光明、一手黑暗？"
"這個嘛……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的。"男子保持著他萬年不變的微笑，在崖邊負手而立，淩虛禦風。小娃學著他的姿勢，卻隻有"可愛"二字可以形容。她撲閃著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著義父，隻覺得義父的話語處處透著玄機，身上也像包裹著一層迷霧，猶如畫中仙人，分明近在咫尺卻遙遠得不可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