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載恩重難報
回到漪竹院幾日未得平靜,家下眾人皆知府中近日有喜。看這事態,穆清也知道攔他不住了,阿爹必然也已應了。思慮再三,打定主意要向庾立坦言心跡,縱是女子不能作主自己的婚事,總還是要奮力試一試的。
這一日傍晚,定了主意要邀庾立一見。未及她使喚阿柳去傳話,阿柳倒一路小跑來,滿頭的汗,進得屋子,來不及喘息平穩,隻催促到:“七娘,快,快去前院,阿郎中了風邪,忽地就倒地了。”
穆清腦袋“嗡”的一聲悶響,提起襦裙就往顧彪日常起居的院子跑去。衝進大院,家仆亂了一地,個個皆慌亂無措。穆清邊往裏走邊大聲問道:“可有請醫?”一個管事的老仆登時回過神來,忙指揮了小廝備車去請醫。
“再著人去稟了兩位兄長。”
“阿母那邊暫先瞞住,不許走了消息。”
“快去備棉帕,還有淨水,冷熱俱備下。”
“快些替我取了針和烈酒,立時送來。”
一疊聲的吩咐下去,老仆及兩個管事娘子領了眾人四散了各去準備。進屋見顧彪已安躺在一張帶素色圍屏的榻上,四周圍了人,穆清忙用手撥開那群人,叫都散開,命人撤去榻上的圍屏。隻見顧彪口眼俱斜,半邊肢體僵直不能自己,見如此情景,穆清再不能自控,眼淚撲簌簌地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那邊有丫鬟取來了金針,穆清忙拈起一根針,在烈酒中蘸了蘸,將左手用力握住右手手腕,努力控製住手上的力道,不叫自己抖得太厲害。又叫慣常伺候的人進來,拿捏了顧彪僵直的手指,心神凝聚,在他手**指甲一分之處紮下去。又在金針抽離處使力擠按,一滴濃血滴落。眾人隻看得麵麵相覷,並不知她為何做此舉。穆清重又在烈酒中將金針蘸過,快速地一一刺了其他手指,每個手指都擠滴出血來。有眼尖伶俐的丫頭趕忙以棉帕浸了淨水,擦拭了滴過血的手指頭。
此時門外又一陣腳步人聲忙亂,顧家大郎和二郎,攜了家眷匆忙趕來。進門喚了兩聲阿爹,猛看見穆清正以金針紮刺,大驚失色,“七娘,這可如何使得!你小娘子家,怎這樣膽大妄為。”
“姑姑且住手吧,祖父已是不好了,若再添出些什麼來,如何擔當?”顧二娘滿臉是淚,顧不得燕支素粉花糊,珠花耳璫淩亂,隻哭喊著。
穆清回頭看了她一眼,心中厭煩,並不搭理。手揉捏著顧彪的耳垂,使之紅腫,正待要下針,大郎卻不應許,先是命了幾個仆婦拘住了她的手,見她掙紮得厲害,仆婦按拿不住,又命了兩個小廝上前拘束。穆清氣急,倒沒了眼淚,臉色鐵青,連告求道:“阿兄許我下針罷,雖不能保阿爹立時就好了,卻是有可能保住性命的呀。阿兄再不許,可就來不及了。”
正僵持間,阿柳引著庾立進了屋,顧家大郎和二郎是極拘泥陳規的,酸腐氣重,到了此時,因無官職在身,也不敢忘了先向庾立行禮。庾立見穆清被兩名小廝拘著,形容慘淡,鬟髻散亂,頓時怒火升騰,並不受禮,一手拂開兩名小廝,喚過阿柳先行帶她下去梳洗更衣。
穆清卻不肯離開,依然拈著金針,要繼續剛才被中斷的急救。那邊眾至親家眷“不可,不可”地呼喊著。大郎向著庾立又是一揖,“庾長史得罪,此事原是顧家家事,還請庾長史莫要插手,七娘年輕不經事,行為莽撞不成體統,叫長史見笑了。”
“庾師兄從小在府裏,同我一樣是阿母親自養,阿爹親自教的,怎叫顧家家事不能插手?”聽大郎此言穆清顧不得什麼了,對大郎怒道,又轉向庾立,“阿爹如同你親父,庾師兄此時不能丟開手去,定要讓我救阿爹啊!護我救回阿爹,七娘定隨你赴平涼郡上任,決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