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攆走英華,有侍婢過來稱竇夫人相請,穆清便隨著侍婢繞過花園,往竇夫人住所走去。進了屋子,竇夫人並不在廳堂,侍婢撩開帷幔,示意她進內室。內室已坐了三四位夫人,自是少不了鮮於夫人,見她進來,以眼角掃了她一眼,特意顯顯地將腰背挺得更直,表情擺得更是肅穆,仿佛是有意要作出些大家風範予她看了。穆清覺著好笑,也未放心上,隻由得她去表白。
竇夫人倚在半榻上,衣飾依舊華貴得體,形容卻教穆清看了大驚,隻見她兩頰消削,麵色蒼白中顯著些萎黃,形倦神疲,雖敷過素粉燕支,仍遮不住她的枯槁,整個人猶如一株開敗枯謝的牡丹。穆清行過禮,走近了視看她的臉色,氣不攝血,隻怕是心氣疲弱所致,若不吐血還能將養得好,若是出現了口吐鮮血之狀,恐是不得長久了。
“夫人好端端的,怎病了?”穆清近前切問到,卻未得答話,竇夫人伸出一隻手握起她的手,另一手抬起揮了揮,身邊的婢女心領神會地上前說到:“各位夫人請至外間用些茶點,內室人多悶熱,恐加重了病氣。”眾女眷皆起身挪步,惟鮮於夫人麵露不悅,侍婢連請了兩次,她見竇夫人並不看她,方才悻悻然地去了外間。
人皆散盡,竇夫人放開她的手,費力地在半榻上坐直,不帶表情地說:“如今我病至這般田地,也無甚顧忌了,有些話說直了,還請七娘莫怪。”穆清道了聲“不敢”,恭敬地坐著,等著她繼續往下說。“英華,是個好孩子,和我那秀寧頗多相似,秉性根底亦正,甚得我心。大抵你也能看得出二郎有意於英華。”
“英華還是個孩子,並不懂得這些。二郎於她,許不過是個玩伴。”趁著竇夫人喘息的空,穆清插了一句。
“眼下仍是孩子,用不了幾年便會長大,大了自然就會懂。他們如此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原是極好的事,隻有一樁你須得明白,將來二郎的正妻,隻能是長孫家的小娘子。無論二郎待英華如何情深意重,也須在長孫娘子之下。其中緣由,無非是兵權與宗室一類,以你的聰慧明理也不必我贅述了。”竇夫人說完這些,好像真的是累著了,兀自閉上眼,不再說話。
穆清怔楞了片刻,站起身禮道:“夫人的苦心七娘明白,定不教夫人為此勞心,亦不教親妹委屈。夫人病中宜多靜養,七娘便不擾著夫人歇息了。”說著舉步往門口走去,撩起帷幔,又忍不住回頭道:“夫人日以艾葉、柏葉、幹薑,加以馬通汁沸煮服用,或能得愈。此方雖惡,有奇效。首要的是萬事寬心,不可再動哀勞,否則,否則藥石罔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