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剝床及膚(二)(1 / 2)

等了三日,到了第四日上,驛館的高都統造訪庾宅,帶來了兩張校尉府的帖子,正是邀他與賀遂兆過府一敘。

去時,賀遂兆尚一臉嬉笑,直說她料算得準。待午後回來,便耷著眉眼,一望便知是不順遂的。

薛公不比李處則,在金城郡經營數十年,老於謀算,小心謹慎,料想也不會立時就應了與二郎結盟。他若應下,反倒叫人覺著不尋常,難保有損招在暗處候著。

“明日我再遞過拜帖,求見二娘。”穆清一橫心,咬了咬嘴唇道。她發現,但凡是她不願去做的事,怕什麼偏來什麼,她實是不願再去見二娘,不知再見時她又會搗鼓出甚麼令人作嘔的事來。若要避而不見,她又何必千辛萬苦地來這一遭。

阿柳從阿達處將那日的事聽了個大概,此時聽她說又要去見,臉色都變了,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我同你一起去。”賀遂兆堅定地說。

“卻以何名義?”穆清實是想不出他能以何名目與她同出現在顧二娘麵前。“還是我一人獨去,結盟一事並無定論,兵將尚在城外,她不至……”

“我與你同去。”賀遂兆固執地重複著,“不必甚麼名目,無論有無名目,她心腸歹毒必不理會。亦無須太在意名聲,死生當前,名聲便甚麼都不是。我隻知性命要緊過名聲,況是兩條性命。”

穆清垂下眼默不作聲,眼下孩子確是她的軟肋,也不知他如何知曉的。上一次是她思慮不周,太過冒險,現在想來仍是後怕,這一次,罷了,他說得無錯,性命甚是要緊。

她終是點了點頭,阿柳撫著心口,重重出了口氣。

午間淅淅瀝瀝地下了一陣小雨,葉納站在屋前的簷子下,伸手接著滴落的雨水,高興地說:“旱了一整個冬日了,竟落雨了,是極好的意頭。”

穆清也饒有興味地看著,“江南每到這個時節,便要連日不斷地落小雨,細雨帶煙,迷迷蒙蒙的,遠處的山,樹,花,明明看不真切,可還是覺得好看。”

“你阿兄他,也喜愛江南,同你一樣,總說江南如何美如何好,我卻沒見過。”

葉納的話教她心念一動,笑道:“倘若讓你和阿兄一同回江南去,尋一處有山有水的好宅子,便在那處過著,你可喜歡?”

“你阿兄喜歡,我便喜歡。”胡女率直,果然不假。

穆清說這話時,心裏盤桓的卻是另一件事,西北眼下仍是安穩,離大亂恐怕不遠,如庾立願意,她便立時請劉敖在江南尋一處宅子,讓他帶著葉納在那清清淨淨的地方安靜的生活。待她產下孩子,便送去請他護養著,她無法讓她的孩子同她一起滾入這亂世紛爭中。

這是她為人母之後,附生的自私的想法。

正胡亂想著,有家仆來報,說門口有名家僮,自稱是羅醫士的學徒,特來送藥。

葉納使人去接了藥,穆清信中頓了一頓,上一次診脈,那醫士明明說了她已大安,吃過這貼藥,便不必再吃,如何又送了藥來。若她還有甚不好,他不該親來問診麼,怎會隻遣了個學徒來送藥。待要細問,那學徒留下話說,此方祛喜吐亦可安神養胎,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