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啊,出去了之後要顧好自己,別給病了。遇上什麼事別喊苦。你二狗哥也跟你一道去,你們倆多多照應,啊?”
我含淚向我娘道:“娘,我知道了~”
“二狗,你這小兔崽子出去了,別老是跟人打架。受了氣就忍著,外麵的人俺們惹不起。要是沒學成藝就跑回來,老娘我打斷你的狗腿!”
二狗子向他娘王大嬸道:“娘,我知道了……”
我娘與王大嬸吩咐完,也都含淚了。我娘走上前來,為我整了整衣衫。我看著娘已有幾分蒼老的容顏,心中隻想,若是將來不好好讓我娘享福,我下輩子投成□□。
王大嬸也上前為二狗子整了整衣衫,隻見她頓了頓,又整了一整。我這才發現二狗子的兩個衣袖總是無法整成同樣的長度。是了,二狗子平日都穿我娘縫的衣服,但如今我倆要出去拜師學藝,日子不同凡響,二狗子絕不能穿別的娘給縫的衣服。我想王大嬸定然是長久未曾縫衣,技術稍有下降。
我心中很是同情二狗,我倆往人家師傅麵前一跪,看他那一身行當,我要是師傅,一定先收我。
王大嬸咳了咳,道:“你還是快走吧。”
我娘又含淚了,朝我揮了揮手絹兒。我朝我娘深深一拜,二狗神色複雜地望著自己的衣袖,也朝王大嬸拜了一拜。
我們倆緩緩起身,緩緩來到二狗家的騾子麵前,縱身躍了上去。我跟二狗對視一眼,最後朝我們的娘各自放出一個堅定的眼神,轉頭一甩鞭,二狗家的騾子歡快地跑過了兩棵小樹。
這世道不安寧,如今我已十七,離我出生過了十幾年,各地的農民起義卻隻增未減。好在我家的情況自我能幹活之後便稍有改觀……我家終於有了塊門板。
二狗子長我兩歲,今年十九。他本來並不叫二狗,爹娘都姓王,他爹給他取了個名字,叫王小瓦。但除了他爹,旁人都管他二狗二狗的叫,日子久了,便連二狗他爹也如此叫了。
二狗自小便是地頭上的霸王,打架快,吃飯多。十四歲的時候參加過一次村中組織的農民起義,但當天便被王大嬸拎著耳朵領回了家,罰著在屋外跪了一夜。
因了我娘不許,我在十二歲時未能隨著十四歲的二狗一起去參加起義,但那時我已隱約意識到,在男人之間,未曾參加過一次農民起義,乃是一件可恥的事。因此這次出去學藝,我定然要闖出個名堂來,以償我這十七年來因未曾參加過農民起義而傷透的麵子。
照我娘的意思,在這亂世裏拜個師不容易,隻要是門手藝,人家又收你,便立馬歸入對方門下。二狗卻一心想學武,以便將來好親手領導一次農民起義。
我猶豫了猶豫,決定先學一門手藝,等二狗組織好了農民起義,再去裏麵討個頭頭的名號。
莫約走了一個時辰,我與二狗子還是沒有決定好要去何處。我們原來住的村子甚小,如今早已走出了村子的地界。此時四處荒草叢生,偶有幾條小道蜿蜒,卻無半個人影,因而也無法打聽到底是在哪裏。
正愁苦間,忽然聽得有人語聲。我眯起眼來,隻見不遠處有兩人緩緩走來,看不大明了。二狗子顯然也已看見,一翻身下了騾。我見了,連忙也跟著下來了。二狗走在前麵,我在後麵牽著騾子。我發現,走路比騎騾子快多了。
走得近了,看清來人是一位年輕公子,帶了個書童模樣的男孩兒。二狗子幾步上前,道:“我與同伴迷了路,敢問兩位可知此處是個什麼地方?”
我頭一回聽得二狗子如此文縐縐,忍不住抖了一抖。
那書童模樣的人答道:“我與公子遠道而來,對此處也並不十分了解。”
二狗子頓了頓,又問:“那兩位可是要去何處?”
書童皺起了眉頭,答道:“我們此次來是要拜訪公子的一位故人。這故人原是位江湖人士,如今已經隱退,恐怕住處不便告知。”
我看見二狗的眼神激動地迷幻了。我心中敢肯定,他隻聽見了一個迷幻的詞語——江湖。
二狗立馬就在地上跪下了,雙手一抱拳,沉聲道:“我此次出來便是為了拜師學武,還望兩位帶我去見一見那位江湖人士!”
那書童臉上已有了幾分慍色,抱怨道:“說了已經隱……”正說了一半,那年輕公子突然抬了手,示意那書童噤聲。書童有幾分不滿地朝那公子望了一望,那公子朝他一笑,打量了二狗幾眼,略帶笑意的眼角又朝我一瞥。開了口,聲音清潤如水:“你二人便與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