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1 / 2)

春芍知道宋先生對自己好,她也知道,北鎮的女人沒有幾個人能過上她這樣的日子。可她仍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太平淡,平淡得她憑空會生出許多愁悶來。

就是這種平靜的愁悶給她帶來了生活上的變故。

奉天城裏,張作霖的隊伍在不斷壯大,為了牢牢地控製住東北這塊地麵,他到處收編著隊伍,包括那些占地為王的胡子。

馬占山就是北鎮一帶有名的胡子頭,手下有百十號人馬。北鎮一帶屯屯落落沒有不知道馬占山的。遠在奉天城裏的張作霖也知道了馬占山,於是差人給馬占山送了一副帖子。帖子上寫了要收編馬占山的事。

那時的大小股胡子大都投靠了東北軍,他們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折騰不出多大動靜,他們歸屬東北軍就感到日子有了著落。當胡子是為了口飯吃,如果投了東北軍吃不愁穿不愁,名正言順了,再也用不著在深山老林裏過野人似的生活了。

馬占山毫不例外地被東北軍收編了,馬占山被張作霖封了一個團長。於是,馬占山帶著百十號人馬下山了。下了山的馬占山和以前就不大一樣了,衣服是東北軍發的,槍呀彈的自然也是東北軍的。做了團長的馬占山堂堂皇皇地進駐到了北鎮城裏,號地號房子,動靜弄得很大。

自然少不了搭台唱大戲,馬占山點名讓北鎮戲班子為自己唱戲,他不但點北鎮戲班子,還要點名讓山裏紅為自己唱戲。山裏紅在謝家大院唱紅的事他聽說過,後來還下過幾次山,偷偷地混在戲迷中看過山裏紅這個角兒了。那時,他曾發誓,有朝一日把山裏紅搶到山上天天為他唱戲。這回,他明目張膽地要山裏紅為自己唱戲,有關山裏紅倒嗓子,離開戲班子的事他並不知道。

當馬占山得知山裏紅已離開戲班子,他噴了好半晌嘴,摸著腦袋說:那丫頭水靈呀,可惜了。

戲照例是要轟轟烈烈唱的。

春芍自然也知道戲班子在北鎮城裏在為馬占山唱戲,她也去了,戲台前都被馬占山的隊伍嚴嚴實實地圍了,她隻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

第二日,春芍仍然坐在院子裏做針線活,她聽著宋先生教孩子們識字的咿呀聲。她早就對這一切司空見慣了,她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在心裏哼著《大西廂》。

就在這時,他們的小院裏走進一個人,那人穿了一身東北軍的軍裝,袖著手就那麼愣愣地看著春芍。春芍一抬頭也看見了那人,那個人有四十多歲的樣子,春芍覺得這個人眼熟,不是一般的眼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可她一時想不起跟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那人在春芍眼前立了一會兒,然後就幹幹硬硬地叫了聲:春芍呀——

春芍聽見了這一聲,手裏的針線活就掉到了地上,她眼前“呼啦”一下子就亮了,她想起來了,眼前這個人就是十幾年前離家出走的爹。

父親見女兒認出了自己,便忙上前又叫了聲:我真的是你爹呀!

那一瞬,春芍的心裏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在心裏她早就忘了眼前這個爹了,那時的爹對她是那麼的無情無義,日子過不下去了,說走也就走了。八歲的她,在那一刻,她就發誓忘記爹。這麼多年,她果然再也沒有想起過自己的父親。沒料到的是,父親卻從天而降,她覺得自已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