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1 / 3)

“蘇默。”一段時間後,白秋餘忽然開口,“我有沒有跟你講過我父親的故事?”

“嗯?”蘇默楞了一下,不知為什麼他要忽然說這個,“沒有啊。”

“他挺沉默寡言的,我一直立誌千萬不能成為他那樣的人……他的故事如果有機會我給你講講……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白秋餘此刻說話的語調真是沉重,蘇默都聽得出,可說好的緬懷過去的情緒還未散去白秋餘就忽然跳了出去,“來來來,有種剛正麵!”

“白秋餘?!”蘇默給這一下嚇得不輕,連忙跟了出去,“真實壁壘”在白秋餘麵前發動。

“我天!你在想什麼?”蘇默有點抓狂。

“你看啊,我們現在是不是一定打不過對麵?”白秋餘輕輕地跟他說著話,而他的異動也吸引了對麵的關注,國字臉和那個女子從掩體背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但一時之間不清楚白秋餘這邊在做什麼,也就不好作出相應的對策——他們當然不清楚就連蘇默都不知道白秋餘想做什麼。

“對啊。”對於這點,蘇默沒有疑惑,對麵有子彈自己這邊沒子彈,好明顯的事實。

“那有沒有辦法讓他們放棄我們?”

“沒有吧……”己方兩人現在真的是待宰羔羊。

“不。”白秋餘看向那兩人,他們現在大膽了一點,正漸漸往掩體外移動,“如果,如果我們能做到的話……”

“做到什麼?”

“他們,自己,把,有效子彈,打完。”白秋餘一字一頓。

“……什麼意思?”蘇默一愣。

“意思就是從現在起……你不再防禦我!”白秋餘斬釘截鐵,“以我為誘餌來騙出那兩發子彈!”

“這太危險了……”蘇默不住搖頭,心說白同誌你這是在作死啊,你都管我喊“蘇首長”了我怎麼能讓你去送死,“不行,不行……你在逗我……”

“別磨磨唧唧的,是男人就爽快點!你給我記好了,我留著這條命不是為了讓時間將它慢慢消磨,而是能在某一個時刻無所顧忌地使用它!”白秋餘一把推開蘇默,“來啊,讓我們賭一場吧!總好過就這樣被人慢慢悶死在溫水裏!看看,在剩餘的時間內……我們到底能不能頂住那兩發有效子彈!”

回答他的,是子彈……但是,是無效的。

雖然是無效子彈……但打在身上還是很痛。

蘇默沒有進行防禦,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在那兩發有效子彈出現的時候再進行防禦。

於是他看得到白秋餘的表情,那是顯而易見的忍痛。

白秋餘看不到蘇默的表情,那是顯而易見的不忍。

“來吧來吧……”白秋餘笑得大聲,“有種別打臉!”

“砰。”在槍聲中,有人淡淡說了一聲,聲音很輕,但確實說出來了。

與此同時出現的,便是蘇默的真實屏障。

集全身注意力於耳朵之上的蘇默已經在內心給自己完成了催眠……隻要“砰”的音一想,“真實屏障”便會發動。

擋住了!第一發有效子彈,聲音過輕聽不出男女,不過,不用管!

蘇默現在看不到對麵,他隻能看到白秋餘,為了不被女子影響,他躲在掩體裏,隻能靠耳朵來進行判斷。

還有一發。

這一發對麵顯然十分的慎重……在不間斷的射擊中,蘇默遲遲沒有聽見那一聲。

直到白秋餘忽然大喊了一聲“砰”!

蘇默聽得出是白秋餘的聲音他感到遲疑……但他的“真實屏障”沒有遲疑!

“厲害。”有人誇讚,“我已經沒有讓你們聽見聲音了……而且連嘴型就看不見才對。”

說話的是那名國字臉,兩發有效子彈已經打完,換句話說,他們的目的達成了,蘇默從掩體中出來,看見國字臉的嘴上套了一個植物製成的口罩,現在口罩處於開啟的狀態,不過可以確信那是用來隔音的。

“我的眼力還算不錯……”白秋餘已經很累了,或者應該說是全身酸痛,“我看得見你的喉嚨,你話那麼少……那個時候喉嚨卻有明顯動作。”

“我的確很佩服你,不過抱歉。”國字臉什麼話都沒有說,他隻是開槍,命中了白秋餘。

“哈哈哈玩笑開大了,你們哪裏還有有效……”白秋餘笑笑,可他忽然發現自己在發光……就跟自己擊中那個人一樣。

“怎麼會……”感到吃驚的自然還有蘇默,這個作戰的目的就是騙出對麵的有效子彈……一共兩發不是麼!

“就在剛才你擊中小安的時候,我說了‘砰’,卻沒開槍。”國字臉歎了口氣,“我本來也想開槍的,但你的同伴那個時候已經往你那邊跑去……我心知是沒有結果的,也就沒有開槍。”

“所以我手裏這支槍,不用喊‘砰’,射出的卻也是有效子彈。”

“是麼……”白秋餘笑了笑,他的神情忽然一下子變得很疲憊,“沒想到薑還是老的辣。”

那就是蘇默所能聽到的,白秋餘所能言說的最後一句話了,是句俗語,是想告誡蘇默麼,還是想表達什麼呢……蘇默已經不得而知了,因為白秋餘已經消失不見了。

“白秋餘!白秋餘!”蘇默慌了,這一切他都聽懂了……可他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開什麼玩笑,開玩笑什麼,千算萬算沒算到對麵還藏了一顆子彈,自己還傻傻地走出去想要慶祝一下,擁個抱還是擊個掌啊,這開什麼玩笑!

“沒用的。”女人淡淡的說,“剛剛我已經用麵板看過了,玩家人數少了一人……他已經死了。”

“我們走吧。”國字臉轉身離開,女人跟在他後麵。

蘇默癱坐在原地,他的意識斷裂了,白秋餘死去了,他的大腦無法接受這句話表麵的以及背後的意思,他的計劃出現了漏洞,有效子彈的計算數目並不正確,這太致命了……換句話說,是自己害死了白秋餘,是自己。

蘇默低下頭去,渾身顫抖,無助和罪惡的感覺將他吞噬,他記得起他們初次相遇的場景,記得起這個白發男孩子用槍指著自己時的感受,記得起他和蕭月璃並肩作戰擊敗食屍鬼的樣子,記得起他們在校醫室裏麵對那條幼龍的窘迫……他都記得起,都記得起,即便現在蘇默衝到白秋餘的班級裏大喊著問你們知道白秋餘麼那是你們的同學你們還記不記得他啊有沒有說句話會被人當成傻子他也依然記得這個少年……然而少年已經不在這裏了。

他想起最開始的那一句話,白發的少年用槍抵著他,聲音冰冷,微微有點顫抖。

“你是要命,還是規則?”

蘇默現在知道了……白秋餘當初問的是“你是要我的規則,和我和平交易,還是要我的命?”

“我給你命啊……”蘇默聲音哽咽。

“原來這裏是這樣的。”白秋餘看著四周一片純白,他在下落,似乎沒有盡頭。

“那就這樣吧。”他如是言說,閉上眼,安然睡去。

“不知道如果落到了盡頭,那裏會有什麼在等我。”

安然睡去的白秋餘隻留有這樣一點點疑惑。

他的身軀,漸漸染上白色。

白秋餘,身死。

下麵我們要講述的,是白秋餘未曾開口言述的故事……亦即是白秋餘父親的故事。

隻是可惜……我們再也無法用白秋餘自身的口吻去敘述這個故事。

所謂的死去,其實就是這樣的一回事……你再也聽不見他親口給你講述故事了,你也就永遠不能看到他講述故事時的眼神是多麼悲傷。

白秋餘的父親是一名刑警,他讓年幼的白秋餘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電視上演的有時候不全是假的,電視裏有很多忙於工作不回家的警察……他們跟自己的父親一樣。

所以自己的母親跟別人跑了,白秋餘也不吃驚,因為電視裏就是這麼演的。

可自己不能成為那樣,年幼的白秋餘從小就不是那麼聽話的孩子……難道要我的人生注定和這個電視裏演的一樣?

不,你別開玩笑了,年幼的白秋餘教會了自己欺騙,他懂得如何拉動自己嘴角的肌肉來塑造自己在笑的假象,他融入集體之中,與人歡笑,友善對人,就像那些家庭美滿的孩子一樣。

我怎麼可以當那些不合群的人,這不是要我以後跟他一樣?!

他總是在學校呆的很遲,幫那些有事的,或是想要早點離去的同學打掃衛生……而最後來接他的也不是父親,隻是父親的同事而已。

他漸漸長大,內在刀槍不入,冷熱不進,外在陽光帥氣,助人為樂。

直到他十六歲那一年,那天放學,他被人綁架了,綁匪的人數為五,他很冷靜,至少有三把槍。

他被人綁在椅子上,在一個巨大的倉庫裏。

不為錢,不為什麼東西,隻是私仇而已,父親的仇家。

十六歲的白秋餘拒絕向父親求救……他開不了口。

但是男人還是來了,單槍匹馬的男人一腳踹開倉庫大門。

男人第一槍就打斷了綁著白秋餘的繩子,眼睛剛剛適應光亮的白秋餘所聽見的話就是跑!

跑,白秋餘聽話的如同一隻兔子……他一直跑沒有回頭,槍聲在他前方後後方不斷響起……

他躲到男人背後,可男人身上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