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吩咐雪靈將紫檀雕螭龍紋多寶盒收了起來,方站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伸手壓了壓鬢間飄起的那一縷碎發,深吸了一口氣,走出內室,看見莫都護…….也就是皇後的父親正站立在一邊候著,皇後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父親,好像這幾天裏,一下老了七八歲一樣,原本斑白的頭發,已經變的白如銀絲…….
莫都護看見身著一襲深紅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常服,頭戴掐絲含珠的金鳳,儀態端莊的皇後走進偏殿內,立時行禮道:“臣恭祝皇太後萬福…….”
皇後嗤笑了一聲,淡淡說道:“皇上還沒死,那來的皇太後……”
莫都護也不再顧什麼禮數,上前一步道:“太後,切勿讓蜀王那些小人蒙敝,還是及早辦理汾殿下的登基儀式才是。”
皇後端起茶杯,指尖在在茶杯上遊離,眼眸淡淡的掃了一下身後的雪靈,雪靈立時一福身道:“奴婢告退。”
皇後的指尖在茶蓋上輕輕敲了一下,輕聲說道:“嗯,都退下吧。”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莫都護,莫都護臉上有種病態的蒼老,眼眸中有收不住的疲倦,終就是過了五十的人了,多年來的馬上生涯早就將他的身子拖壞了,背上還受過傷,有些微陀,偏又有些努力,堅難的想挺直著身子,看著他蹣跚地走近了幾步,最終在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站定,皇後眼角漸漸有些模糊了……
雖然是父女,其實也已經好些年沒怎麼見過麵了,莫都護多年在外戎邊,皇後更是有太多的心思要費,這麼些年來,也隻有逢年過節時,曾經草草的見過幾麵……腦子裏慢慢浮起小時候記憶裏的父親,那時候他的臉上有風霜用刀刻出的紋,卻是那樣的堅毅,頭發不到四十的時候,就已經有些花白了,卻還是精神抖擻。偶爾回長安述職時,早上都會起來練槍,出了汗之後也不先用飯,而是喝上一大杯米酒,然後豪爽的說道:“還是這江記的米酒清甜。”那時候的表情,好像隻要能天天呆在長安陪著家人,每天早上起來能喝上一杯長安朱雀大街上的江記米酒,便是最大的滿足。什麼時候,父親開始漸漸變了…….
莫都護走近皇後身邊,定了定神,凝聲說道:“塵兒……”
突然聽到屋外五福子在叫嚷道:“莫將軍,你等小人通傳一聲。”
接著聽到“嗵”的一聲,五福子就沒有動靜了,之後隻聽見“噠……噠……”好像巨石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
皇後與莫都護相視一眼,心中俱是一凝,什麼事這般急…….
“哐”的一聲,門讓人一腳踢開了,莫將軍一身戎裝的衝了進來,莫都護一個踉蹌,失聲說道:“莫非是攻進城了…….”
“爹,你想什麼呢…….唉…….”莫將軍揮了揮手,望著皇後說道:“妹子,這件事得你來拿個主意。”
這時候一頭是血的五福子才和其他幾個宮女太監追了進來,皇後眉頭皺了皺,沉聲說道:“都出去,本宮要和父兄說幾句話。”
等待眾人退下去的時候,莫將軍不耐煩的解開了前襟的第一個扣子,見室內無外人了方才說道:“高天磊那個混球,爹,你不是讓他去找那個回紇可汗的女兒,那個烏蘭琪寫封信給回紇可汗,讓他與咱們分頭舉兵,攻李昊昱那小子一個顧頭不顧尾嘛。”
皇後皺了皺眉頭,父親終究是老了,這種事情有利則合,若是無利可圖便是誰寫也無用,何必一定要讓烏蘭琪來寫,那個丫頭膽小懦弱,知道真相後,未必擔這樣大的責任。
莫都護點點頭,歪著眼睛看著莫將軍,莫將軍喘了一口粗氣說道:“高天磊那個混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真該讓他死在天牢裏…….唉,那個烏蘭琪磨磨嘰嘰不敢寫,他居然……把那女人給汙辱了…….現在那女人就在晴霽殿裏半死不活的…….”
“哐啷”一聲,皇後手裏的茶杯落在了地上,碎片四處飛濺。
莫都護氣的向後退了一步,眼眸一翻,喝道:“這個畜生……”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殺…….包刮晴霽殿裏的宮女太監,一個活口都不能留…….”皇後坐在椅子上,眼睛望著遠處,神色木然的宣判了晴霽殿裏近百口人的生死。
“高天磊也不能留了,這件事若是傳了出去,隻怕莫家再無顏麵見人,更不要談其他的事,善後一定要做的漂亮。”皇後厲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