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長假,別人南下“行萬裏路”;我北上去“讀萬卷書”。走的也不遠,從哈爾濱出發,向東北行,穿過小興安嶺五色斑斕風景大道,就望見閃現在金色的三江平原腹地、依偎在銀色的鬆花江畔的明珠之城佳木斯了。此行的目的是應邀到這座城市的一家名為“長城”的書店簽售我的新書《沒有墓碑的青春》。對每一個作家來說,現場簽售新書是很危險的,特別是到非文化大都市。因此,我相當遲疑。這本書的出版單位武漢大學出版社的張社長對我說,你去看看吧!在全國的實體書店不景氣的情況下,這家民營書店卻越辦越大,那真是個奇跡!為了獵奇,我就不顧名節了。
佳木斯這個城市,對我的一生都很重要。1970年那個難忘的夏天,我從大小興安交界處的大山深處的一個建設兵團連隊起程,扛著行李走下火車,到這個城市的黑龍江建設兵團總部報到時,竟被它的高樓林立和車水馬龍所震驚。其實佳木斯當時隻是個30萬人口的小城,所謂高樓也不過二三層高而已,全市找不到一家像樣的飯店和書店。當時,這座中國東北邊疆最大的城市,和它屬轄的縣區還處於老少邊窮的境地,有民謠為證:“兩個花子一碗湯,三個小卒守邊疆。老大富了要單過,隻靠嬌兒養爹娘。”這裏所說的兩個“花子”為樺南和樺川,一碗湯指湯原,當時都是貧困縣;三個“小卒”為富錦、同江和撫遠,都是臨鬆花江和黑龍江的邊境縣;“老大”是經濟情況稍好的富錦;“嬌兒”為郊區,財政情況比各縣強一點。
現在的佳木斯可今非昔比了,這座總人口259萬的中國“東方第一城”,交通便利、經濟繁榮、文化發達,已成為黑龍江東部的經濟文化中心和交通樞紐。樺南、樺川和湯原已從“花子”成了富足繁榮的新城,那三個無名的“小卒”富錦、同江和撫遠,已經是中國對俄羅斯的重要經貿口岸,它們周邊就是號稱“中華大糧倉”的農場群。經過產業調整的佳木斯城區,更顯出新的活力,新的優勢產業正在形成,新商服區遍地開花,新的住宅區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立。
走進這個生機勃發的城市,我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目不暇接,驚歎不已。我從火車站沿和平路向鬆花江邊走去,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模樣,舊房被新樓取代,肮髒的杏林河上建起花園大道,富麗堂皇的賓館一家連著一家。站在江邊寬闊的知青廣場,望著聳立江天的雕像,我竟淚眼蒙矓,想起了那些為建設和保衛這片土地灑下熱血的知青戰友。這時江畔廣場歡快的音樂吸引了我,成群結隊的“佳木斯快樂舞”是江邊最奪目的風景,節奏明快動作瀟灑的舞步讓人望而心動,不分老幼的舞者那莊重而飽含歡悅的表情令人感動。發源於此的“佳木斯舞”,像春風一樣吹遍全國城鄉,這歡樂幸福之風是這個城市文化心理的詩意表達。正如古人所雲:“謝恩拜德,舞蹈欣躍,歡樂受福。”
在佳木斯繁華的中山路最繁華的中段,我找到了那座四層高、營業麵積三千多平方米的長城書店。因許多市民外出度假這條大街有些許的冷清,而這家書店卻有幾分熱鬧,樓上樓下買書看書的人,還真是不少。走進一樓大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沐浴書香,傳遞文明”幾個大字,接著讓我注目的是刻有“文泉”字樣的一池清水有金魚遊動。旁邊的“暢銷書”展櫃上,陳列著一排新書,如劉震雲的《我不是潘金蓮》。可能出於客情,我的那本《沒有墓碑的青春》也忝列其上。來到二樓,米黃色的牆上雕著“讀書改善命運,知識成就未來”幾個大字,抬頭望見環形天花板上裝飾著世界地圖。其下陳列著一排排的書架,上麵按《中國圖書大綱》擺放著政治、法律、經濟和文學等各類書籍。而特別吸引我的還有他們專設的“領導幹部書架”“家庭書架”和“少兒書架”,上麵擺放著適合對象的最新圖書,如受領導幹部歡迎的現代管理學之父彼得·德魯克的《卓有成效的管理者》,適用家庭的《世界文學名著典藏》《中國通史》,適用孩子的《邏輯狗》《愛心書》等。這幾個書架旁就是座席環桌而立又設有茶飲設施的“書吧”了。我看見已經有讀者在那裏埋頭看書了。伴著書香度假,對許多人來說如遊山玩水一樣愜意。
三樓為“店中店”的專業書屋,工農醫學商無所不包的專業圖書,衛生保健餐飲娛樂等方麵服務類圖書也是應有盡有。陪同我的市文化局的副局長孫笑娥說,這家長城書店銷售圖書4萬多種,和大城市書店不相上下;而藏書24萬冊,相當於一個中等城市的圖書館了。我看到一位白發大姐正坐在書架旁抄錄一本關於《本草綱目》的大書,我上前詢問:“你不買書而抄書,沒有人管嗎?”那位從醫院退休的王大姐說:“怎麼不管呢?看你抄書,沒帶筆的服務員送筆,沒有紙的他們送紙,還送你塊硬紙板墊著!”她把我說笑了。我看到周圍長椅上已有多人坐著看書。陪同我的市圖書館的館長焦野說,長城書店代替了不少我們的功能。這個書店的服務員70%是大學畢業生,很專業很熱情,做得比我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