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飲鴆止渴(1 / 3)

迷茫的前景如迷亂的星空,讓人遐想夠人深思。在單調而乏味的列車行進聲中,翻波湧浪,人聲鼎沸的車廂裏逐漸如潮起潮落般平靜下來。也許是飽經了長途跋涉的打工族們在催人入睡的深夜搖籃曲中逐漸耗盡了那一絲最後的新奇感,長夜的煎熬和奔勞的疲憊接踵而至,席卷而來,勢不可擋。許多苦苦支撐的旅客站著站著就開始東倒西歪,懨懨欲睡。

“姐!完了完了。我們的辣椒油不知什麼時候給擠破了,這樣人山人海的弄髒到別人可怎麼辦?我們無能為力啊。”忽然靠車門的人堆裏傳來一個少女焦急而又清晰的聲音。打破了車廂裏暫時少有的寧靜,一下將懨懨欲睡的人們全部喚醒。

“那請大家讓一讓我們到水池邊清理一下,真不好意思千萬別弄髒了大家的衣服,我們也毫無辦法呀。”另一個彬彬有禮年紀稍長的【眼鏡】少女忙不及待回應著,並焦急萬分地開始向我身旁這水池邊突圍過來。大有火燒燃眉之勢刻不容緩。

盡管車廂裏已經密不透風,但人們還是不約而同地再次騷動起來,從銅牆鐵壁般的人浪裏給她倆挪出一絲縫隙來逐漸向我靠著的水池這邊慢慢挪移過來。不管是怕被辣椒油沾髒,還是同舟共濟的同情。讓道大家還是心有靈犀,不約而同的緊密配合。

“哎呦!”隨著見有機可乘緊隨其後已擠到過道中的小林情不自禁地跺著腳一聲慘叫,四周的人們對他偷奸耍滑見縫插針得不償失自討沒趣地被少女惡搞了一腳都露出一絲難得的開心笑容。趁火打劫,投機取巧真是罪有應得,也讓人覺得不齒。

“對不起踩著你了,請離我們遠些,想趁火打劫還是落井下石?辣椒油弄髒到你可不好,我們也無法對你負責。”還是那牙尖嘴利少女無可挑剔,彬彬有禮的陪話讓小林一時尷尬無比,但又無話可說,弄得麵紅耳赤,卻又不好意思發作起來。

我盡量的側著身,使身後的平哥他們也讓了讓。竭盡全力地給她倆讓出水池邊的空位來。

“謝謝!謝謝大家照顧。”曆盡九牛二虎之力的艱難困苦,她倆終於來到了靠窗的水池邊。喜不自勝的她倆相視一笑,依然彬彬有禮地對大家感激涕零著,將兩個大包放下來。才笑逐顏開地開始慢條斯理,有條不紊,裝模作樣洗刷清理起來。

“勞力者食予人,勞心者智予人。”看著她們幹幹淨淨的衣褲,我恍然大悟,對她們的擠車聰明才智由衷感歎,脫口而出。

“我倆年少女流,勢單力薄。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請莫見笑。”少女回頭對我嫣然一笑,明眸善睞裏充滿了得意的調皮勁。

大家恍然大悟,麵麵相覷,都被這兩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弄得哭笑不得,同時為她倆這樣的聰明才智搶占位置所深深折服。

“誰家小妹實在乖,踩哥露腳有心來。都說無情是有意,打是親來罵是愛。”心有不甘的小林知道上當受騙後馬上靈機一動,發揮他【叫雀】之稱的山歌特長來,想報複調戲一下這兩個古靈精怪的湘西女孩,挽回一下自己剛才弄巧成拙的顏麵。

“畜生挨刀就喚命,肚疼難忍噴臭屁。鞭打棍趕裝不懂,死皮賴臉妄成人。”伶牙俐齒的少女馬上冷麵冰霜,以牙還牙。把湘西辣妹子辣的潑辣勁發揮得淋漓盡致。對山歌似乎也是她們的拿手好戲,隨機應變,出口成章,一氣嗬成的才思敏捷往往會讓許多文人墨客都望塵莫及,黯然失色,自愧不如。玉蘭和玉梅她們許多姐妹都劉三姐似的是這方麵的行家裏手,我是深有體會的。毫無疑問看來山歌同樣是許多南方民族語言交彙的一種形式。可謂是中華民族集音樂和語言於一體的文化瑰寶。

“好個辣妹嘴莫凶,鳳凰也得配蛟龍。有緣千裏來相會,不是冤家不聚頭。”眼看話不投機,出師不利。不知進退,大言不慚的小林依然不以為然地嬉皮笑臉想得寸進尺調侃作弄,似乎還沒把這兩個少女當盤菜。繼續油腔滑調地自吹自擂。

“烏龜幾時能化龍,千年枉在水裏遊。黃蜂飛落龜背上,金針隻等你出頭。”暴風驟雨舌槍唇劍的少女寸步不讓,針鋒相對。

湘西少女精美絕倫的絕地反擊一時讓【叫雀】小林猝不及防,顏麵盡失地敗下陣來。半響才緩過勁來,知道班門弄斧遇到了行家裏手,忙見風使舵,自圓其說,扭轉話題;“妹子聰明好能歌,取長補短相互學。都說唱歌一家人,壞話不計好話說。”

“教你山歌你就學?教你一樣你記著。三把穀草你吃下,牛屎能拉幾大坨。”窮追不舍的辣妹子不依不饒,得理不讓人地讓小林頓時有些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啞口無言的他真是貽笑大方,自取其辱。引得睡意全無的大家開懷大笑,讚不絕口。

“玫瑰是帶刺的,真是偷雞不成失把米。”幸災樂禍的阿峰看著收尾斂翅得不喪失垂頭喪氣的小林落井下石地打趣大笑著。

我一直沉默著,好像快樂都隻是他們的,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隻是一個看破紅塵四大皆空的行屍走肉,早不在五行中。可是阿峰無意的那句“玫瑰是帶刺的”卻又情不自禁不可抑止深深地牽出了我已近麻木心中的那些千頭萬緒,波海漣漣。【玫瑰】這多麼炫彩熟悉的名字,【刺】又是那麼形象生動,栩栩如生。曆曆在目和玫瑰一起的那段陰差陽錯,刻骨銘心似已塵封往事又開始翻江倒海,一發不可收拾地浮現在我腦海。抽刀斷水水更流,絲絲縷縷係心頭。都說一醉能長解,醒來無處還是愁。

“玫瑰是帶刺的”。她確實就是那麼愛憎分明,有血有肉。從我倆南轅北轍的飛車邂逅開始就一直磕磕碰碰,飽經風霜。在那段風雨飄搖,充滿悲歡離合的短暫飛幕之巢裏,我倆曾經都是那麼幸福無比,摯著恩愛期盼男耕女織精心經營著屬於自己心中那個愛壘。她更是東奔西走起早貪黑大姐姐似的對我關懷照顧得無微不至,讓我這漂泊的心得到從未有過的溫馨和安寧。回想起來永遠都是那麼甜美得耐人尋味。可歎造化弄人真是好景不長,世事難料,不久不諳世事,鬼使神差的我卻事與願違地和那古靈精怪的女老總山本慧子弄巧成拙地走火入魔般混在一起難解難分,這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幾次三番,屢教不改的一錯再錯。讓她不但顏麵掃地,心身俱碎,而且愛恨交織,心性大變。使原本恩恩愛愛的我倆一度冰火交融,岌岌可危,風風雨雨,曆盡艱辛。後來涉世未深的我竟異想天開,鬼迷心竅地遠赴緬北卻九死一生,劫難重重,情深意重的她卻還一往情深至死不渝地舍生忘死相濡以沫的愛我疼我,把我視為比她生命都重要。其忍辱負重,用心良苦直到最後舍生取義,同她那喪失人性的父兄販毒集團同歸於盡時還舍命將我救出。每當勾起這些刻骨銘心她的所作所為來我就會愧疚萬分,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她確實象是帶【刺】的。無論是和她初見時她那瓜子臉型上冷冰冰的表情裏,還是她那長發披肩下的一身黑色長裙上,還是那雙神聖不可侵犯的菱形大眼中,無處不在都透出一股女子少有的剛毅,神聖不可侵犯。她確實從來不像兩小無猜溫文爾雅的玉蘭那麼事事都遷就我,卻任勞任怨的象個大姐姐似的什麼都為我含辛茹苦包幹包攬。總怕我長不大似的吃虧上當,對我無微不至,嗬護有加。即使是麵對她知道我背叛她後撕心裂肺的痛哭和承受她幾近瘋狂的報複時,看著我悔恨交加,六神無主,惶惶不可終日樣,恨鐵不成鋼的她都會痛不欲生,回心轉意一而再再而三放縱寬容我的荒謬越軌。其情其景她確實像個讓人望而生畏失去理智名符其實的【母老虎】,既充滿母性的愛又【刺】性十足心神疲憊地維護著她作為女人特有的尊嚴。我雖然不是【河東獅吼】【寡人有疾】的小男人,可常常緬懷著和她發生過的每一段蛛絲馬跡。品味那無比的幸福和甜蜜,久久地沉侵在那份特有的【烽火】中。她那些嘔心瀝血的【刺】象陳年老酒一樣永遠珍藏在我千瘡百孔般的心中。窖藏發酵著,經久不衰。人啊!為什麼往往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品味呢。多少次我在心裏滴血懊悔自責著。一遍又一遍咀嚼著那段逝去的金色華年。

點點滴滴的記憶,永遠不會被歲月風幹。坎坎坷坷的日子,不時發酵出感慨的樂章。時間的長河,流淌不了殘存的舊夢。花開花落裏,誰又能再次將它朝花夕拾?挽住那霧一般的似水年華。迎風唯嗟歎,悠悠何我心?明月長相伴,天涯絮癡人。

“嗨!我說你這是去考察還是去調研的?”迷迷糊糊似醉似夢的追憶中,忽然被身邊少女一聲似笑非笑的輕柔問候打斷。

“我們是一起去打工的呀。”我看了看都已有所空隙能席地而坐的同行兄弟們一眼,苦笑了一下完全清醒過來,也拿出張紙來開始象他們一樣畫地為牢坐井觀天。長時間的久久站著,大家都有些腰膝酸軟了。好在列車一動似乎還能從密密麻麻的人山人海中搖出一定的空隙來,我有些喜出望外,百思不解,長時間的旅途是艱辛的,這樣能席地而坐真是來之不易啊。

她一定是以衣冠取人,把我和同行兄弟們另眼相看了。因為佳佳和玉梅平日都給我買的是高檔時裝,所以和他們在一起時從衣著上看我顯得有些與眾不同不倫不類。恍然大悟後我尷尬無比,有口難辯。一時還真無法向天真好奇的她解釋清楚。

“打工?你缺錢嗎?”她那短短的劉海下麵明亮的大眼裏透出了一絲稚氣的不信任。玲瓏有致的鼻子還“哼”了一下。

是的!我的確不缺錢。就是光憑從緬北搗毀那RB間諜殘窩得到準備和玫瑰共度一生的金玉珠寶,不說是富可敵國也算是價值連城了。可事與願違玫瑰已經為我香消玉殞了,我還苟且偷生著。這樣萬念俱灰,睹物傷情,我隻有將它們作為紀念品般讓父母,佳佳和玉梅分存保管著看來行將作古了。在家時無論是協助佳佳管理旅遊景點工作,還是幫助玉梅打點診所事務,她們的經濟都沒有和我分過彼此,向來都是同舟共濟,大幫小補。家裏的一切衣食住行都讓她倆料理得井井有條,麵麵俱到,我真是樂在其中呢。錢對我這胸無大誌,樂不思蜀的人來說還真象身外之物,一向置之度外的。就連這次打工出門時,細心的玉梅不光在我包裏拚命塞下了許多整鈔和零幣,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記住存款上密碼以備急用。此情此景還真把我當著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好像我出來不是打工掙錢而是旅遊消費似的,簡直恨不得一切都給我安排妥當,出門在外還是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