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在一起,把頭埋在膝蓋中,任憑眼淚橫流。
她知道這是一個夢,也知道自己該醒了。
隻是,不想醒來,不願醒來,也不能醒來。
醒了,她要如何去麵對這一切。
一個大陸幾十萬人,全都因她而死,她要如何去麵對,那些存活下來的人?
隻是,哪怕她再不願意醒來,還是會有醒的那一刻。
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突如其來的光,令她本來習慣了黑暗的雙眼,難以適應。
閉上又睜開,雙睫毛微顫著,如此反複幾次,她終於習慣了這刺眼的光線。
一眼就看到了背對著她站在窗前的身影,一襲深紫色鑲金長袍,長身如玉。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打在他的身上,紫色衣服的周邊,仿佛渡上了一層紫色的金光。
看著龍焱熟悉的背影,初夏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失神地看了一會兒,腦海是血影重重,那滿是鮮血的一幕幕在她的腦海裏一一回放重播,那一聲聲淒厲的叫聲,耳邊一一回響。
哀傷爬滿臉龐,悔恨與自責湧上心頭,剪不斷,愁更愁。
窗外,雨停了,陽光出來了,可是為何她的世界,卻從此一片黑暗。
狂風暴雨,洗涮了遍地屍骨,卻洗不掉她的滿貫罪孽。
是她害了所有的人,她罪孽深重,萬死也贖不了她的千古罪名。
聽到身後傳來聲音,龍焱回過頭,就看到初夏已經睜開了雙眼,此時雙眼朦朧地看著窗外的陽光。
輕輕地歎了口氣,他走了過去,在她的床邊坐下,卻不就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臉上,不複從前的妖孽傾城,而是一臉平靜。
初夏別過頭,把頭埋進被子裏,她不想他看到她哭泣。
龍焱在她的身邊躺了下來,伸手輕輕地把她抱在懷裏,無聲地安慰著。
現在這個時候,再多的言語也無濟於事。
她把拳頭緊緊地咬在嘴裏,拚命地壓抑著那抽泣的聲音。
“他們需要你。”
龍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初夏差點沒忍住哭出聲來,淚水缺堤,越流越猛。
需要她嗎,不,他們不需要她。
那些存活下來的人,此刻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吧。
本來美好的生活,因為她,傾刻間化為烏有。
所有的人,因她而死,所有事物,因她而毀滅。
她成了千古罪人,成了整個大陸了屠殺者。
整件事都不是她願意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可是那又如何,事件事都因她而起,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不管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它都已經發生了,成了一個永遠無法磨滅,也無法挽回的事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初夏才在龍焱的陪伴下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她都要去看看,哪怕那些存活下來的人要把她給千刀萬剮,她也認了。
走到門外,耀眼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刺目的陽光,灼傷了她的眼,卻無法透過那雙心靈的眼睛,照亮她心中的黑暗。
屋外,陽光燦爛,卻一地死寂,她看到了一個一個的大墳墓,存活下來的人,全都身穿素白衣衫,頭繞白紗,披麻戴孝。
此時的他們全都在忙碌著為那些逝者建墳,太多了,死者實在是太多了,而存活下來的人太少,不足三十人。
哪怕她們再怎麼怎麼努力,再怎麼夜以繼日,也無法全為這些人建墳。
悲傷,染了一地,寒風泣血,一片哀鳴。
初夏看著那些忙碌的人,他們的白衣全都染上了泥土,長時間的挖掘與搬動,使得他們的手上全是血和泥土混跡,髒亂不堪。
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孫,世家少爺們,此時全都一臉哀傷,滿身泥寧,再無往日半份優雅。
看著如廝景象,初夏突然沒了走過去的勇氣,如今的她,要如何去麵對這些人?
低頭,就看到那些紅色的土壤。
淚,再次無聲地落下。
以前這裏的土壤不是紅色的,那晚的血流遍了整個大陸,血雨腥風,雨水混雜著血水,浸染了每一寸泥土,一地血色。
現在雨停了,太陽出來了,泥寧不再,但是那殘留的血色卻不曾褪去,以至於現在的泥土被染成了紅色。
她隻是一味地低著頭,並不出聲,也無臉出聲。
耳邊傳來挖土的聲音,還有那些人的喘息聲,無一人說話。
初夏就這樣靜靜地聽著,然後默默地在心裏數著自己的罪孽,她自己手裏握著一把匕刀,一刀一刀地將自己的心淩遲著。
每一遍回憶,她的心就會多加一刀,直至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卻不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