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濁泱的葬禮倉促而又簡單,甚至簡單得配不上他的身份。隻有一口薄棺,連墓室陪葬品也沒有,後山的土坑便是他的墓。
若櫻對此訕訕不語,她知道濁泱對錢財身份向來不看重。可是她見著堂屋裏那一口薄棺仍然是嗟歎不已,“大哥走得不值當。”
未水樓二公子李千諾卻是轉頭看了若櫻一眼,低頭懊惱地一拳砸在門上,“大哥是我替我而死,我······我對不起大哥!”
“二哥何須自責?”若櫻盯著濁泱的棺材,長歎一聲,“這本不是誰的錯,沒有誰該死,不過是命罷了。”若櫻轉過目光,低垂著眼瞼,“大哥在九泉之下也是盼著你好的。”
千諾卻是不信,心裏的愧疚越發的重。他一寸一寸地撫摸著濁泱的棺材,像是透過棺木撫摸濁泱的骨骼。
“我想不通大哥的死為什麼沒有放出消息!大哥為未水樓的生意奔波八年之久,竟是連人生最後一件事也要辦得如此淒涼?”千諾咬牙切齒,說著便要衝出去,“我去找父親!”
“二哥!”若櫻連忙拉住千諾,“他不想讓大哥的事情影響未水樓的生意。你去問了又如何?結果都是一樣的。”
“大哥為我而死,難道我連給他個風光的葬禮都不成?”千諾說著就哽咽起來,“若不是······大哥推開我,我······我就······躺在那兒的本該是我!”
若櫻深深呼出一口氣,手上的力道卻沒有減少,“你要怎麼樣!你能不能讓大哥安靜地走?大哥晚上便要入葬,你不要擾他了,可好?”
千諾氣惱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就快步走了出去。若櫻看著他微微弓起的背,不免心生悲涼,卻是又擔心起了小琪,便去了後院婢女的住處。
若櫻推開房門,入目的便是一雙晃晃蕩蕩的紅色繡花鞋。她仰起頭,果然見到已上吊多時的小琪!若櫻迅速捂著嘴,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可身體還是止不住的下滑。
她隻覺渾身癱軟,唯有死死盯著頭頂的小琪,火紅色的嫁衣印著她青紫的臉顯得異常詭譎。
“若櫻!”趕來尋找若櫻的千諾連忙扶起若櫻,把她扶到繡墩上坐好,自己抱下了小琪。
“二哥,為什麼······為什麼就是這麼想不開呢?”若櫻目光定在小琪的臉上,神情悲涼,“為何······為何活著就這麼難?”
千諾不知如何安慰若櫻,隻好把她攬進懷裏,拍著她的背,暗自歎氣。
“李斷!”若櫻恨得咬牙,突然縱身飛掠出去。千諾反應更快,一把抓著若櫻的衣領便把她按在了繡墩上,“你做什麼!”
“二哥!”若櫻抬頭決然地看著千諾,“難道不是李斷的錯嗎?澹台玉沒錯麼?那二人妄為父母!一心阻止大哥和小琪的婚事,害得二人雙雙斃命!”
“若櫻,你冷靜一點!”千諾抓著若櫻的肩膀一陣大吼,“難道你要去弑父殺母不成?你是中了魔障不成?”
“啊——”若櫻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宣泄出來,震得百鳥齊飛。
子時,未水樓上下數百人都去後山參加葬禮,在若櫻的強硬要求下,李斷便同意了小琪與濁泱合葬。
若櫻的目光盯著鐵鏟一鏟一鏟地向墓坑裏撒著黃土,目光遊離。火把暖黃色的光映著眾人的臉龐,她看到李斷悲痛的神情,看到千諾眼裏濃烈的內疚,聽到澹台玉震天的哭聲,若櫻終是落下一滴清淚,融在黃土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