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筱禾(1 / 1)

筱禾,生於一個純樸的南方小城,父不詳,母先逝。

據說他母親年輕時人比花嬌,看不上村裏的小夥子,一心奔向大城市,又不免俗套地邂逅某大少,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本以為插進先富起來的行列,俯瞰弱勢群體,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本來也是,人家大少隻當是一段露水姻緣,閑暇拿來調劑調劑生活,豈能朝朝暮暮?

傷心欲絕的母親回到小城,發現有孕,在禾苗蔥蔥的春末時節,小嬰兒呱呱墜地,遂取名為小禾,其母嫌小太俗氣,後改為筱。

在比邊城還偏僻的地方,未婚生子無異於清水濺入油鍋中,小城一下子炸開了,為小城百姓平淡的生活帶來了荼餘飯後的話題,因此,筱禾他們孤兒寡母小時候沒少被人指指點點。

筱禾自有記憶時起,母親憔悴、瘦弱,美麗不再,整天一言不發,有時候則用空洞的眼神靜靜地看向筱禾,似乎透過筱禾來憫懷一個人,或一段逝去的愛情。

可憐的小筱禾唯有自己對自己說,自己跟自己玩,因此,小城的人們經常看到筱禾在自言自語,小朋友更不敢跟他玩了。

筱禾的童年安靜而寂寞,他沒有那種爬樹掏鳥蛋,或者去河裏捉魚摸蝦而被家長拎回去的經曆,他最喜歡就是躺在山坡上看藍天白雲,細數繁星。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在筱禾十二歲的生辰,母親在河邊洗衣時落水而亡,有人說她是投河自盡,有人說隻是不慎溺水。

人死如燈滅,筱禾沒有去猜母親的死因,他更相信是河神憐惜母親,把她帶走,在另一個世界,她會活得很好。

隻是失去唯一的依靠,筱禾的心裏空空落落,怎樣也填不滿,成為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隨後,筱禾去城外的小鎮讀初中,讀完初中,又往更遠的小城市讀高中,一直住校,慎少回家,小城裏的人很快把他們的事淡忘了,就如地上的足跡,落雪無痕。

母親的一生為情困、為情亡,筱禾認為情這一字最是傷人。

他最大的夢想是找一份安穩的工作,錢不用多,略有剩餘則行;再娶一個七分愛的姑娘,不用傾國傾城,隻求五官端正、身體健康,他們的愛情也不需轟轟烈烈,隻求細水流長、相濡以沫,然後生兩個小胖孩兒,男女皆可;老了就弄孫為樂,眼睛還好時就看看書,腿還好時就多走走路,等到眼睛不行了,腿不靈便了,牙齒不好使了就回小城,安靜地死去,不立碑不留名,骨灰撒入小河,長伴母親。

可是計劃不如變化,筱禾的夢想還沒來得及踏出第一步,就活生生地被扼殺了。

經過暗無天日的黑色高考,筱禾終於踏上了母親曾經呆過的真正的大城市。選擇這個城市上大學的原因,除了這裏的大學質量比較高外,最重要的是他想親自感受一下,母親生生念念的地方。

出了火車站,筱禾對那句“中國什麼都缺,隻不缺人”真是感同身受。拍拍完好無缺的胳膊,筱禾深深舒一口氣,然後拖著呢龍塑料袋,風塵仆仆地坐校巴趕到學校。

筱禾的宿舍在本部的西南角落,破舊的紅磚樓,標準的冬冷夏也涼。據說這是學校最早的建築之一,筱禾伸手摸摸牆的外壁,沁涼沁涼的,想必它也見證著這座城市的興盛與一段段的生離死別。

沒力氣再傷春悲秋,筱禾操起全部家當爬到613,宿舍門已打開,想到竟然有人比自己還早,筱禾微微地愣了一下。走進宿舍,扔下行李,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到一個低沉的嗓音,就像一股涓涓細流,淌進筱禾的心田。

“您好,我叫凡楚,張凡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