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碩有個很好的習慣,做完飯菜順手就將流理台收拾整齊,連灶台上飛濺的油漬都會抹得幹幹淨淨。
這也是文曉曉樂意縱容他的原因之一。
因為之前喝了碗湯,文曉曉總算沒有狼吞虎咽,不過吃飯的速度依然極快,揮舞著筷子不停夾菜,沒一會兒就扒拉完一大碗米飯。
文曉曉喝口湯順了順,捧著碗就要繼續添飯。
徐碩連忙攔下她,勸道:“沒吃飽就再喝點湯,乍吃那麼多回頭胃又該受不了了。”
文曉曉咬著筷子眼巴巴地瞅著他,像極了等著主人投喂的饑餓小動物,眼神帶著濕漉漉的期盼,可憐又可愛。
徐碩心一軟,隻好又給她盛了一小勺飯,板著臉嚴肅道:“呐,隻能再吃這麼多了!大不了晚飯早點吃,也別一次吃那麼多!”
文曉曉一邊眉開眼笑地扒飯,一邊唔唔唔地點頭。
徐碩無奈地歎氣:“慢點吃,細嚼慢咽……”
吃飽喝足,文曉曉捧著肚子打了個飽嗝,雖然一樣感到胃很撐,卻沒有以前忍不住嘔吐的欲望。
文曉曉眯著眼瞧徐碩動作麻利地收拾碗筷,突然出聲道:“跟我說說貪食症吧……”
徐碩動作一頓,強自按捺著轉身看她的欲望,一邊繼續著手上的活兒,一邊壓抑著語氣中的情緒,淡淡地、不以為意地說:“貪食症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其實心理疾病有分級的,輕微的不影響正常生活的都可以忽略它,隻有嚴重的才需要在專業人員的幫助下慢慢疏導。唔,就像強迫症,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比如我自己,洗手一定要洗到三十秒以上,不然就覺得不幹淨,然後除非我再洗夠時間,不然情感上我會一直痛苦下去……”
徐碩甩了甩手上的水,轉過臉看著她慢慢道:“想不通鑽了牛角尖,才會有心理上的問題,隻要……”
“你想說什麼?”文曉曉帶著淡淡的嘲諷打斷他,輕笑一聲道,“我隻是讓你說說什麼是貪食症,你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徐碩一梗,知道對待敏感的人說話尤其要小心謹慎,特別是文曉曉這樣聰明又敏銳的,稍有點過急就會打草驚蛇,一旦讓她提高了對你的警惕,再想打開她的心防就難了。而心理治療過程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病人對你的信任。
徐碩腦海中飛快地轉過無數設想,最後抬起眼,坦坦蕩蕩地看著她說:“對不起,我隻是想讓你別太當一回事兒……貪食症是一種進食行為的異常改變,有長期反複的禁食、暴食、瀉清等特征。長期壓力和對自我形體的極度不滿都會導致這種情況的發生。貪食症的人會控製不住地瘋狂進食,事後又由於自責、抑鬱、負罪感等因素而產生強烈的願望,試圖通過瀉清來逆轉暴食可能帶來的後果,或者僅僅是用嘔吐來發泄。這類人大多不情願向別人承認自己的進食問題,並且通常會遠離各種人際關係而變得與世隔絕。長此以往,會越來越嚴重,甚至產生自我傷害行為……”
文曉曉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表情淡淡的,好像根本就沒認真聽,可徐碩卻能肯定,她全都聽進了心裏。
徐碩雙眼溫和,專注地望著她,誠懇地說:“文文,任何心理上的問題都需要漫長的疏導,但是若你不願正視,不管我們如何努力,效果都不會太好……”
“曉曉!”文曉曉皺了皺眉,別開眼淡淡地說,“徐碩哥哥,你還是叫我曉曉吧……”
徐碩微微一愣,隨即開心地笑起來:“曉曉!”
文曉曉別別扭扭地不看他,沉默片刻小聲問:“你費盡心力給我做飯做菜……是為了照顧我的……進食障礙?”
出乎意料的,徐碩搖了搖頭。
“我照顧你,是因為以前的情分……曉曉,我不會把你當成病人看待!”
文曉曉眼眶一熱,連忙低下頭眨去眼中的濕意。
沒有人能知道她心中的淒苦和彷徨,沒有人能明白她獨自負隅頑抗時的害怕和孤獨……
內心最脆弱的地方,用堅硬肋骨牢籠般嚴密保護,為的也不過是不再受傷。
原以為此生也就這樣了,她的年華還沒有熱烈盛開過,便如遺留在黃昏素馨淒鬱的幽香裏的一片落葉,零落成泥。
可如今有一個人,在自己即將絕望放棄的時刻,忽然丟下救命的繩索,呼喚她抬頭望向那方明媚天空,鼓勵她重新燃起了攀爬出黑暗枯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