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農曆節氣大寒,正是最冷的時候,陸懷遠卻意外地將她約出來看電影,池晴在電話裏應著,也沒提出反對。
總之,是他有約,反正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池晴將自己從頭到腳仔細收拾了一番,乖乖前去赴約。
她在電話裏問陸懷遠具體的時間地點,陸懷遠卻說:“你在家?那我來接你。”
池晴略怔,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不用那麼麻煩,我記得周五下午你不是都有例會?用不著特意……”
陸懷遠打斷她,說:“你是非要我提醒你不可?
“什麼?”她有些糊塗。
“池晴,好好算算,這已經是你第幾回搪塞了。隱私倒保護得比我好,狡兔三窟?”
“陸總說笑了。”她聲音悶悶的。
不是沒聽出陸懷遠話裏的譏,她是真熟了他的態度,臉皮也漸厚了起來,自己卻還不甚覺得。
“我就怪了,”陸懷遠似笑非笑,“我用得著你這樣防備著?”
“是。”池晴幹脆大方承認。
宴席之上,她無比狼狽的那一次,陸懷遠的人前客套相送,不過是為給她台階下。
嘴上雖說要親自將她送回,彬彬有禮照顧有加,可不過一轉身,便另叫了司機,安排其他車。
對於這件事情,她的態度總是頗為怪異。直到後來,池晴又不禁驚覺,自己莫非倒是記起陸懷遠的仇了。
其實捫心自問,之後三番兩次,陸懷遠提出過送她回家。
也有像今日,曾表示要親自來池晴家裏接。
反反複複,都被她不識相地拒絕掉。
陸懷遠玩笑道:“難道你還和父母同住,不方便?”
池晴難得實話實說,“沒有。”
然而,緊接著,她又附贈了一句頂真的假客套在後頭。
“隻是覺得這樣勞煩你不好。”
陸懷遠就笑笑,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給氣的。
他說:“也沒少見你勞煩,就我自己看來,做你的司機,總還算稱職。”
池晴被噎,竟也無話可說。
可不敢指望真將陸懷遠的豪車當作計程車來使喚。
但若要較起真,徹頭徹尾地論,實際卻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她總沒有過份矜持的本錢,所以隻要不涉及住所,池晴還尚未推拒過陸懷遠的殷勤和他那奢華的真皮副駕。
要是她自己講陸懷遠殷勤,可真是滑稽了。
殷勤明明是陸懷遠親口說的,還列舉了若幹例證,振振有詞。
像那天,陸懷遠將她誆上車,親自載池晴到名牌店裏燒錢。
頂級旗艦店的門麵一般都很大,他就在門店的另一側休憩區,就這麼閑適地後倚在沙發軟墊裏。
他似評委,要給她打分。
最後輪到挑鞋,待一切穿戴妥當,店員引她到一麵牆高的巨大落地鏡前。
或許是店內的光線過於柔和,鏡子裏的世界,晶瑩剔透,當真美好。
她看著那裏頭的自己,衣香鬢影,華服韶華,似是從未有過的靚麗精致。
身後站住的店員熱情解說,交待著衣飾設計的亮點,又將一個個陌生的設計師名字傳遞到她耳邊。
池晴扯了些無謂的表情,假裝自己也在行,總好過自怨自艾。
側過身子,昂起頭,她仔細地去瞧鏡中的自己。
雪白的肩頸線似一道漂亮的弧線,弧線的一側迎著光,恍然並不是肌膚,而是玉石。
微微凹下的另一側,隱隱感覺到血管動脈的蟄伏,又隨著她的一呼一吸,淺淺脈動。
優美的肩線閃著光,近乎發亮,似連綴著一串珍珠。
然而,越過這些奢華的皎潔,她卻看見陸懷遠的注視。
她和他相距得遠,中間還隔著零零散散的幾人。
他的表情愜意坦然,還帶著笑,將她周身上下一陣打量。
鏡子裏,他們兩人的目光相遇,她不記得是過了多久,隻記得自己瑟縮地偏過頭,避開了他坦蕩的凝視。
從前,她隻知他眼神鋒芒銳利。
不像今日,她竟才真正覺察到他的眉眼深邃之處,一直能望到她心裏頭去。
似乎隻待一眼,便能洞穿她的全部心思。
明明見到他眼裏的欣賞,她心中卻突來一慟,一陣頹敗。
“小姐!”
池晴心尖一顫,提著裙子下擺的手臂猝然一緊,僵著脖子隻知盯著鏡子裏反射出的腳尖。
有人叫她,她堪堪回神。
曾經,池晴聽過一個比喻,權勢是春@藥,是男人給女人下的猛劑。
現今連醫生都不敢給她隨意開藥了,陸懷遠卻獨有處方,並不忌諱她上癮。
他品評她的目光裏有赤@裸@裸的讚許,她辨識得了。
審視、揣度,他還朝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