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晴嗓子眼裏發澀。
“哦。”
她答應了一句,卻遲遲也不見動作,隻下意識地攏了攏領口。
陸懷遠從後視鏡中瞥見她的表情,挑了挑眉。
“不用緊張,捎你一程而已,倒是你,這究竟是忍辱負重,還是大義凜然?”
陸懷遠的問題令她措手不及,池晴條件反射地抬頭,卻見鏡中陸懷遠直視她的雙眼。
他的聲音顯然是愜意和調侃的,卻讓她備感難堪。
池晴頓了一秒,飛快地低下了頭不再與陸懷遠對視。她不自然地縮了肩弓著背,蜷在座位裏不肯動。
“我哪有……”
好半天,陸懷遠才聽見池晴嘴裏囁喏。
她的聲音小到微不可聞,末尾的一個“有”字更是逐弱了下去。
陸懷遠盯著池晴一張一合的唇瓣,幾乎是連聽帶猜。
那張精巧的小嘴真不適合用來辯解,他想。
或許連陸懷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逗弄池晴這件事上竟會上癮。
他看她一臉憋屈,心裏竟隱約覺得愉悅。
“哦,沒有就好,那是我看錯了。”陸懷遠道。
池晴當然聽出了陸懷遠的促狹之意,羞窘之下,她尤為抗拒他的嘲弄。原就不甘,被陸懷遠這樣一激,池晴反倒改了主意。
她將膝蓋上的拎包擱到一邊,開始解大衣的扣子。
掩飾心虛,從來難免欲蓋彌彰。
卻沒想到,陸懷遠會在此時出言打斷她。
“溫度調低了,還是別脫吧,我可不想被誤認成別有用心。”陸懷遠的直白叫她啞口無言。
池晴簡直想鑽到座椅下去,陸懷遠看不到她才好。
她的辯駁愈發顯得蒼白無力。
“我沒有!”
“我說有了嗎?”
陸懷遠這個不要臉的無賴,池晴腹謗,咬了咬下唇。
誰知陸懷遠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你臉怎麼紅得這麼厲害,真那麼怕悶?”
池晴這才驚覺,將手心敷在臉上做了麵膜,吭了一聲清了清嗓子,繼續假裝若無其事。
“不要緊。”
她是氣上了頭。
陸懷遠似乎頗感無奈,為她將右側的車窗降下了一些。
“人悶難怪也怕悶,覺得憋氣就要開口說,想要什麼也要開口說。”
陸懷遠略停了停,又說:“你是什麼事情都喜歡擱在心裏,讓別人猜才開心。”
池晴坐在副駕上鼓腮幫子,對陸懷遠的話很不以為然。
陸懷遠還說她,他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
他的話說出來,真的假的,別人全然不曉得。
池晴張了張嘴,剛想爭辯幾句,沒想卻被陸懷遠突來的一句話,活活釘死在座位上。
“過幾個月就開機了,你自己做些準備吧。”他的聲音很沉。
池晴有時奇怪陸懷遠的聲音如何竟會那樣低沉,似乎比鏗鏘有力更厚重些,幾乎是砥礪人心的最佳模具。
方才他不是還說,想要什麼自己張口嗎。
可現在,陸懷遠又是什麼意思?
池晴聽見他又說了什麼,聲音像是從遠處飄了過來,顫巍巍地磕在她身上,令她渾身一震,
“池晴,我知道你要什麼。”
陸懷遠的聲音借著她骨骼血肉的震動漸漸傳遞到她的耳膜裏。
她如何能不明白陸懷遠所言,那明明是她日夜夢寐以求。
“什麼?”可是她仍是追問。
因為池晴不相信。
陸懷遠卻撇開視線正視前路,“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插手。”
“我……”
“不用拒絕,你已經拒絕了你的司機,你當然不能拒絕你的老板。”
“或者,你也可以拒絕你的老板,”池晴聽見陸懷遠的一聲笑,卻亦是低沉的。
“不過我勸你池晴,你最好不要拒絕掉機會,因為機會往往隻有可憐的一次。”
池晴以為陸懷遠還有未盡之言,她卻完全猜錯了。
直到陸懷遠開車將她送到一處地鐵口,他都未發一言。
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感謝的話居然無法說出口來。
車停下來。
“下車吧,凡事都不能強求。”他說。
池晴踟躕,卻還是沒能忍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