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有片刻的失神,然後想起一些很短暫但值得一生回味的往事。
李靜李思言……
依稀還記得,初見時,李靜就站在梅樹邊上,十二三歲的少年風骨竦秀。
隻是在記憶之中,並沒有綿綿溫存之景,有的隻是讓人刻骨銘心的連串事端。
比如,春雨綿綿的日子裏,被那人騙到後園,推到深深的枯井裏,餓了三天三夜。
比如,忘了前車之鑒,在寒冬臘月又被那人騙到西湖邊上,然後讓人無情的推到湖裏,差點一命歸西。
更有,假裝對他有好感,遞送來淫豔情詩,隻不過依約而往的他……
總之很慘,慘不忍睹。
可是想起這些,他從來不覺得有恨,心底反而甜絲絲的。
因為李思言這樣子對待他,想畢也會一生一世的記住他了。
那人總是用冷冰冰的麵孔對著他,眼波卻微微流轉。
任是無情也動人。
現在每每在街道上,看到有容貌相似之人,便久久探視。
結果把人嚇得膽顫心驚,還以為他這個紈絝子弟又要幹什麼荒唐舉動了。
就象現在,龐煜覺得遠處有一人長得和李思言極為相象,當下目不轉睛的盯著不放。
那路人從不遠處款步而行。
這步履似閑庭信步,但優閑中卻透露著焦急。
肩上背著一個小包裹,顯然是從外地來的,但又不似遠行之人。
衣著灰撲撲的,遠觀看不清衣料,但肯定不會是什麼富戶子弟。
若是外地富戶子弟,大多是來洛陽觀賞牡丹,哪個不是金鞍玉馬,哪個沒有仆傭前呼後擁的。
這外地人四處張望,仿佛在尋找著什麼,在酒樓邊躑躅而行。甚至還站在街心,一付茫然四顧的模樣。
這一切更加引起了龐煜的注意,並不是因為這陌生人的踽踽而行,而是因為這身形姿態,從這麼近的距離看來,與他心底深處的李靜正緩緩的重疊起來。
隻是居高臨下俯瞰,這人的麵貌不能看清,但龐煜的目光還是象被釘住般移不開視線了。
這人走到酒樓底下,似是覺察到什麼,忽然昂起頭來。
一瞬間,安樂侯的視線與陌生人驀然相交。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記憶如倒退的流水,一直追溯往昔的某個源頭,原本深埋著的洶湧的一切,仿佛要破薄而出。
他不由的恍惚,心裏總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安樂侯不自覺的站起身,更加傾身向外探看,可不待他看仔細,那陌生人已然低下頭去,默默的前行。
仿佛這僅僅是一次不經意的邂逅,一次意外的交集,對於旁人來說,舊日的往事已如煙雲。
是他麼?是不是?
龐煜迷茫了,似是而非,咋一看象極了他的舊識,但方才這陌生人仰起臉麵時,他看清了全貌,又覺得不太象。
究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