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安寧才知道林澈那天為什麼沒來找她。
林勳病了,很嚴重的病,幾乎沒有回天之力了。
那個一生馳騁的負了很多人可能也會有很多人負了他的男人,終於走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說實話,對於林勳的去世,安寧其實沒有什麼感觸,生老病死,人生常事,她跟他又沒有什麼接觸。他不過曾經是她工作過的一個地方的老板,她喜歡的人的父親,還是沒有什麼感情的父親。
但是還是難免有一點生死無常的感慨,還莫名有一點英雄遲暮之類的感歎。
這些事是林澈在電話裏給她說的。
安寧這個電話是在忙裏偷閑接的,一會兒還要見一個奇葩的主顧,並將她的奇葩要求記下來交給她的直接上司――方旭。
沒錯,方旭直接帶的她,也算是真看得起她。
他說:“安寧,我爸爸要死了。”
當時他們事務所剛好接了一個案子,是關於包工頭克扣農民工工資的。
呃,他們是那個土豪包工頭的辯護人,而且還打贏了這場官司。
所以那群農民工怒了,現在正在他們事務所門口聚眾鬧事,說什麼無良律師隻掙昧心錢之類的。
安寧被派出來打發他們走,就算不能的話也要控製住場麵,維持下秩序。
就她還有另一個剛進來的同事。
當時方旭說:“我知道任務挺艱苦的,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加油。”
是挺艱苦的,安寧和那個同事苦口婆心的說了半天,那群農民工一點也沒有消停的意思。
林澈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正趕上那群農民工在衝她嚷嚷著什麼。
所以她就沒聽清,還十分大聲的衝他喊回去:“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在這樣繁忙慌亂的情況下,安寧還是聽出來了林澈聲音裏濃重的悲傷。
“我說,我爸爸要死了。”
這下安寧聽清了。
她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又一向不擅長安慰人。
她隻好硬著頭皮上:“那個死生有命,你不要太傷心……”
說著說著安寧的聲音就低下去了。這是他的至親,怎麼會不傷心呢?
何況林澈是林勳最小的兒子,所以林勳也就最疼他,他也不像林予寧,跟林勳關係並不好,他跟他這個爸爸,一直是很親近的。
思路忽然就轉到了林予寧身上。
安寧的心一下子就揪起來,快要病死的人,也是他的父親,就算他們關係並不親近,他肯定也是會傷心的吧。
於是瞬間就慌了,也不太記得林予寧他是真的無情,他說不在乎就是真的不在乎了。
這下連林澈都顧不得安慰了,但偏偏還要虛偽的騙他才能知道林予寧在哪兒:“這樣吧,你在哪兒,我去見見你。”
林澈報出了地址。
安寧又加上一句:“你哥在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
安寧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確實是有點過分了,現在他已經這麼傷心了,她說話還是委婉一點好。
於是趕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我就是問一下他在不在,你知道的,我們倆要是遇見了肯定會很尷尬。”
拙劣的善意的謊言。
他不知道,他們倆的事,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所以她應該不知道他知道。
但是真是不是她心裏的人,連撒個謊都不肯用心。
林澈隻覺得心裏慢慢的冷下去:“他在。”
然後就掛了電話。
安寧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但是也顧不上了。
安寧拿起拔腿就跑。
身邊的那個同事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安寧,你幹什麼,這是工作時間,你要幹什麼去?”
這麼多人,還是這樣的人她也應付不過來。
拖一個人是一個人。
安寧撥開她的手:“我有事,先走了,你幫我給方旭請個假。”
“你要走你走,我可不請,你留下來這麼一個爛攤子給我自己,還想讓我幫你請假?”
離的近的那些民工看著安寧有想要走的意思,以為她是心虛,居然也不管不顧的上來攔她:“走什麼走!我們今天在這兒,你們律師事務所就誰也別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