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初冬，北方，t市。臨水街和永安路組成的T字形商業區，已有近七十年曆史裏，曆史上這一區域曾經是西方各國的租界，各種樣式的建築鱗次櫛比，漫步其中，仿佛置身異國，在市區其他地方的低矮平房，老舊工廠的襯托下，更顯華貴。不大的區域裏，電影院，萬平米以上的商場，老字號的飯店，各有四五家之多，售賣鍾表的老店，南北風味俱全的食品商店，書店，文具商店，建築各異，再加上臨近各條支路上幾百家擺攤的小商販，不論是談戀愛的青年男女，假日出行的家庭，進城采買結婚用品的農民，都以這一地區為首選，因為這能滿足人們各種需求，所以無論酷暑嚴冬，人流從不斷絕。興華商場坐落於兩條路的交彙處，位置之優越，獨一無二，是二零年代，由城內買辦之家牽頭，募集股份由西洋建築師主持興建，高達七層，兩萬多平，內部裝修考究，用料精細。開業之初，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比之遼東秋林，滬上先施毫不遜色，時值今日，t城居民口中仍以“逛興化去。”為購物的代名詞。今年興華的新廈落成，新舊相加總體達到四萬餘平，各種商家紛紛入駐，更是興旺。午後，興華後側的一條小路上，十七歲的趙翊飛快的蹬著自行車，雖然是頂著寒風逆行，但額頭上隱隱有汗水流下，嘴唇上的絨毛掛著一層密密的汗珠。趙翊是某所機械類中專的一年級學生，放寒假了，托著關係，在興華找到了一份售賣文具的工作，月薪四百，銷售提成千分之一。臨來前趙翊自己盤算，中專的寒假比較長，差不多有兩個月，再加上開學時文具銷售高峰，自己這個寒假能有近千塊的收入，要知道父母工作了差不多三十年，每月的工資不過三百多快。對一個少年來講，這幾乎可以算上巨款了。雖然每天要站將近八個鍾頭，還沒有休息日，但現在暖氣尚屬稀缺，家家燒煤爐取暖。能在明亮，幹淨，暖和的隻穿一件襯衫都不覺得冷的興華打工，同學都很羨慕。畢竟對百姓孩子們來講，中心商業街一年也去不了幾次，每次去，好多好東西，都隻能看看，可看看也是好的呀，買不起，過過眼癮也行。興華旁邊有一條小巷，員工可以平發放的懸掛在車座後側的鐵牌，免費存放自行車，可商家的打工人員是不能在這存放的，想存車，需要放到一公裏多以外的地方，才有存車處，還老貴，別的地方隻要兩毛，這要一元，充分體現了商業區的寸土寸金，要知道，一大碗蘭州拉麵，才要一元兩角，油條一毛五一根。飯量小的女同學，吃頓早餐隻需要幾毛錢。趙翊身高一米七八，白白淨淨，濃眉大眼，雖然長了一張國字臉，不太符合時下英俊的標準，但還算五官端正。每日裏總是笑眯眯的，對人謙和有禮，再加上酷愛閱讀，裝了一肚子的百科知識，再加上學生會幹部的煽動能力，極善與人溝通，沒幾天在自己所屬的部組內將一般大小阿姨哄的眉花眼笑。一位二十一歲的小“阿姨”，將自己的存車牌報失，給了趙翊，自己另行補辦去了。放好車子，趙翊掏出口袋裏香煙，點燃，美美吸幾口，這是這半年來新學會的，也是導致零用錢短缺的原因，幸好自己所上的學校，隸屬於一個效益不錯的上級，學生會幹部每月有三十塊的津貼，秘密發放，加上老媽給的四十塊零用錢，勉強能維持早餐，香煙兩項重大開支，資金短缺，也是趙翊一直維持著道貌岸然的形象，沒交女朋友的原因之一，畢竟去一次“麥當勞”兩個人總要三十塊左右，太高消費，不與考慮。商場是禁煙的，隻能在輪班吃飯時擠時間抽一支，趙翊放慢腳步，用十分鍾的時間，走完這二百多米，連抽兩支，才邁進大門。來到自己的樓層，看看表，一點三十分，早到了半個小時，先到自己的櫃麵上轉了一圈，和跟自己上對班的大姐打了個招呼，顯示一下存在。大姐快結婚了，每次上早班臨下班時都是坐立不安，生恐趙翊遲到或是有事來不了，耽誤了她為幸福奔波，讓她看見自己來了，放放心。屋裏屋外的溫差很大，一麵是零下，一麵是二十多度，趙翊需要在換工裝的的同時，脫下裏麵穿的禦寒衣物，隻穿一件工裝襯衣，和一條單褲，換衣服沒有單獨的地方，如果不想去衛生間的話，隻能去樓梯間內隔離出來的一個堆放雜物的小屋。衛生間為了通風，窗子永遠是打開的，溫度很低，大家就都到雜物間換衣服。商場裏的售貨員，女性占大多數，趙翊他們一個部門，各種員工加起來一百多人，男性不超過十個。女人在一起換衣服無所謂，趙翊可參加不了集體活動，每次臨到交接班的時候，雜物間裏外擠滿了人，為了不衝突，趙翊每天都早來，晚走，錯開“高峰時段”。敲敲門，喊了一聲，確認沒有人，趙翊進了“更衣室”，門沒有鎖，搬了兩個裝著東西的箱子檔上門，確認別人進不來，趙翊開始換衣服，不是矯情，在這個女性為主的的團體裏，男人容易受捉弄。尤其是這種白白嫩嫩的小家夥，有膽大的已婚婦女專門在趙翊換衣服時闖進來，幾個人一起品頭論足，雖然沒有惡意，但少年臉紅無措的窘態，似乎很能滿足她們的某種惡趣味，不得不采取防範措施。把脫下來的衣服裝好，放在寫著自己名字的紙箱裏，放在角落，另外找空箱子蓋在上麵。老鼠很可怕，曾經有人換衣服時，有老鼠從裝衣服的箱子裏跑出來，受害者不顧形象的穿著**跑了出去大叫，**無限，很是撥弄了少年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