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像是湖水一般,草原的夜晚。隻有蟲鳴和風吹動草葉所發出的沙沙聲,一切是安寧而又祥和的,幾乎草原的每一個夜晚都是這樣。八公主抱著懷裏的孩子,難過的望著門簾。那孩子看上去隻有兩三歲的年紀,他沈睡著,沒有歡樂和憂傷,隻是緊緊的閉上眼睛。八公主輕輕的撫摸著那略微稀疏的頭發輕歎著:“巴特爾”
有人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她身材矮小,滿臉的滄桑,顯然眼睛經曆了許多人生的風霜。老婦人頭上戴著一頂圓盆大小的蒙古帽,身上穿著雙襟交叉的灰青色長袍,她的臉上除了皺著看不到別的情緒。八公主見她進來,不禁滿臉悲傷,頓時雙目晶瑩,溢滿淚水:“母親大人,我就要走了”
她垂下頭看著懷裏熟睡的孩子“這一走也許在也不能見麵了。我不想離開啊……”
“公主”老婦人在她跟前停下,慢慢的彎下腰,伸出她那雙滿是皺紋的雙手。她的身體就像是風中的殘燭,緩慢而顫抖。八公主卻像是挨了一棒,渾身顫抖了起來,淚水如同夏夜的暴雨,簌簌的落了下來。她不得已空出左手,掌心向上,不一會便出現一隻鳳型的頭釵,質地非銀非玉非金卻透著一股淡淡的光彩。八公主捏在手裏,隻輕輕動了動手指,那頭釵便化成了一個小小的金鎖。她把金鎖和孩子一並交予老婦人,道:“母親大人,我走之後,天庭之人必定會再來查勘,這金鎖乃是當年王母賜給我的,隻要她在巴那維身上,他們絕不會發現你們的行蹤。”八公主頓了頓,目光落在門簾上,那炯炯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劍,穿透門簾,直直射向浩瀚的星空。眼神之中的不甘顯露無疑“我雖貴為天庭的八公主卻像囚犯一般,不能做想做的事,不能說想說的話,這樣的生活,這樣的生活……”她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又流了下來。她像是要強忍住心中的悲痛一般,閉上眼睛。等那股翻江倒海的情緒慢慢退卻,她才睜開雙眼,裏麵已經是一片平靜“母親大人,請受孩兒一拜,今後隻能辛苦你了。”說著,她整個人如同玉石一般,周身罩著熒光又像被煙霧遮住了身形,漸漸模糊起來。她朝老婦人俯身一拜,戀戀不舍的向熟睡中的孩子望去一眼,便仿佛一縷青煙,消失在蒙古包之內。隻餘下老婦人和她手中的孩子,蒙古包裏的一景一物和原來沒有不同,似乎這裏從來沒有第三個人出現過。
老婦人幽幽飛歎了口氣,她活到這把年紀,已經看過太多的生離和死別,太多的悲劇。她的丈夫早亡,隻留下她和年幼的巴特爾。她的兒子從小聰明伶俐,是她多年來唯一的歡樂。除了巴特爾的性格倔強以外,老婦人甚至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可是這個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已經不在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啊,她的孩子僅僅是愛上了天庭的八公主,僅僅是因為愛就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盡管她知道世事無常,還是忍不住悲痛,還是忍不住要責問老天的不公。但現在補一樣了,老婦人緊緊的抱著她的孫子,這是她的孩子唯一留下的。原來世事本就無常,有快樂,有悲傷,有離別,有相聚,有絕望也有希望。
“這樣的事又怎麽能分清對與錯呢?”老婦人歎息道。
“這種事實在分不清對與錯,就好像不知道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是一比糊塗賬,老人家”
老婦人趕緊張大雙眼,四處張望。這偌大的蒙古包一個人也沒有,卻不知道那聲音出自何處。她抱著孩子緊張的挑起一角門簾。外麵也隻有被微風扶起的無盡草原和黑夜。“老人家”
這一次聲音像是身後傳來的,她連忙回頭一看。蒙古包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衣,滿頭的長發束在腦後,年紀不大神色卻像是看透紅塵一般了然。老婦人向後退了兩步,啞巴著嗓子問“你是誰?”
“我是誰?”那黑衣的年輕人一笑答道“我誰都不是,甚至不是人,老人家。”他從袖子掏出一樣東西,有拳頭那麽大,仔細一看是一麵普通的鏡子,再翻過來背麵赫然是一個八卦。他把鏡子交到老婦人的手中,孩子在老婦人的懷裏睡得正熟,神情鬆弛像是做著什麽美夢,年輕人的臉上才浮現淡淡的哀傷:“這麵鏡子,可保你們平安,八公主回了天庭,恐怕再難歸,老人家如果有什麽難處,將鏡子對著水麵照上片刻,我就會知道了。”
老婦人接過鏡子“仙人,我怎麽稱呼你?”
他又笑了笑“老人家我不是什麽仙人,我叫做哮天,不過是我主人的一隻狗罷了。”
“我還會再來的”說完,他的身子虛晃一下,人也像八公主一樣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