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7月26日,那天一大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我約同村的張文生一同去縣城看自己的高考成績。
這一年我是在鎮中學上學,在縣城參加考試,成績也是由縣高中來公布。我是往屆生,文生他也是複習三年的往屆生。任何人再看成績之前都盼望有個好的結果,誰也不希望自己成績很差。我從小學時成績一直很好,初中時雖不是出類拔萃,在班裏也是前幾名,高中階段學習有些吃力,成績總不穩定,時好時壞的,誰又能料到高考時成績正好落入低穀呢?
我和文生騎著自行車,有說有笑地向縣城方向猛蹬。通往縣城的柏油路平坦而幹淨,除了幾輛公共汽車,不時還過來一輛大卡車,呼嘯而過。兩邊的白楊樹葉子微微擺動,天氣還不算太熱,我們倆騎得很快,耳邊刮著風,所以不顯多麼熱。從我們家到縣城七十多裏,即使快騎也要兩個小時。在筆直的路上騎車是枯燥乏味的,很遠才能看到一個村莊。這不但與急切得心情有關,還與炎熱的天氣和飛速的車子有關。
下了土道,四十多裏地的柏油路,中間僅有兩個村莊:理查村和黃駿馬村,過了這個村莊,前麵不遠處就是縣城。
聽老人們講,過去人們去縣城送公糧辦事情都是步行,一天一個來回。起早貪黑。人們還編了歌謠:拖踏拖踏,拖踏拖踏,過了理查,就是駿馬。嘴裏念叨著,好有個盼頭,走得還快些,也減輕了行路疲乏。比起他們來,我們簡直是快多了。轉眼之間縣城就在眼前。
說實在的,此時我的心情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心好像提到嗓子眼。是金榜題名,還是像去年一樣名落孫山;是範進中舉,還是失魂落魄,垂頭喪氣,我心裏沒底,。十多年寒窗苦讀,一刻便見分曉,如果能考上那將是多麼令人振奮得一件事啊!鄉親們的期盼和誇獎、父母的希望、兄弟們的興奮,似乎就在眼前;若是考不上,多少人譏諷嘲笑,世人的憐惜,就連自己也無顏麵對“江東父老”。我是個“小臉”之人,自小如此,在學校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問我問題,會與不會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課下多看點書,多用點功,但在我心裏分量挺重,一旦回答不下老師的問題,我就覺得很丟人,很沒麵子,這一節課就甭想上好,憂心忡忡。更何況如今這麼重要的考試,更何況這水火兩重天的“分水嶺”呢?
車子進入縣城還有一段路,道路就崎嶇不平了。繞過中學操場向西拐就望見了久違的我們的中學。這是高中三年我和蘇文同窗共讀的地方,是我們的“樂園”,我再熟悉不過了。未進入大門,從鐵柵欄門裏就看見一張桌子上麵鋪著一個大本子。大本子挺厚的,十六開本豎著裝訂。全縣一千多人的成績都有,各科成績和總成績都在上麵。原來為了便於學生們查閱,學校將學生成績裝訂成冊,放在正對大門一張書桌上。由於路途遠,我們去時已經沒有多少人在那裏翻閱。附近的同學們早已看完自己的成績回家了。
我和文生把車子停在大鐵門外邊,從旁邊的小鐵門裏鑽進去。文生很快便查到自己的成績,高出初選線,他考上了。隨後我倆也發現我的成績是458分,距那年的入取分數線僅一步之遙,又落榜了。經過一年的努力鬧了個原地踏步走,忐忑不安的心情終於沉下來。我的心像壓了塊鉛似的,頓時沉重起來,頭也不願抬起來。還好,在縣城沒有幾個人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