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不在那裏,抱著孫女和雅娟一起去醫院交付停屍費去了,醫院隻答應停留一個禮拜,子夜的追悼會還有兩天,白茂聰邀請了上海灘他認識的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士,雅娟要往北平的家裏發電報通報此事,白茂聰不讓,說我的事跟那裏的人沒有關係,我喜也好,喪也好,不用他們操心,遇到這事雅娟也一時措手不及,白茂聰也不讓她管,隻要求她保護好孫女不要讓王家人搶了去,素珍曾經有過話,這樣說道:“茂聰,子夜不在了,你工作很忙碌,不如讓白佳這孩子暫時交於我來撫養?”白茂聰毫不客氣的回敬道:“白佳姓白,憑什麼給你們?”素珍不高興的解釋說:“我不是要奪你的女兒,是看你工作忙,暫時替你撫養,你別誤會了。”白茂聰回答也很直白,說:“我工作忙,可是我娘在家裏呀?”素珍碰了一鼻子灰去向老伴告狀,說:“這個白茂聰太不像話,現在說話沒大沒小的,是看子夜不在了欺負我是不是?”王奎發揮揮手說:“讓他去吧,子夜不在了要這小孩子又什麼意思?看了反倒觸景生情,白茂聰這小赤佬早晚給他點顏色瞧瞧,老子出道時他還在北平尿炕呢。”
王奎發來到白茂聰家,樓下沒人,白茂聰在樓上房間裏喝悶酒,王奎發推門進去就問:“她們都不在?”白茂聰冷冷的反問:“你找我有事?”王奎發咽下這口怨氣,不與他計較,開門見山說:“凶手的事我去調查過了,跟汪明翰沒有一點關係,吳猴子要殺你,是因為你要殺他,賀昆侖是因為你爹曾經陷害他,他想通過殺你來報複你爹,事情就是怎麼簡單。”白茂聰正想與他攤牌,生硬的問:“你去找過他們了?”王奎發沙發上坐下態度同樣硬邦邦的答道:“這不重要,我說的是事實,絕無袒護他的意思,子夜是我的女兒,我比你更想找到凶手。”白茂聰臉一沉數落道:“你還知道自己是子夜的父親?”王奎發感覺受到羞辱,怒道:“你這什麼話?你的意思我包庇殺我女兒的凶手?”白茂聰一口酒悶下去,瞪起充血的眼珠說:“既然你從汪明翰那裏得到的消息,說明他們更是一夥的,我問你,他是怎麼知道那麼清楚?”王奎發理屈詞窮的拋出一句自相矛盾的話來:“我說問他了嗎?”白茂聰追問道:“那消息從何而來?”王奎發火了,大聲訓斥道:“你是在審問我嗎?清楚不清楚在跟誰說話?我是去找他了又怎麼樣?”白茂聰毫不示弱的道:“那你就應該把他的地址告訴我,他有沒有殺人,我要當麵去詢問。”王奎發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我已經失去了女兒,不想再失去我的侄女和侄女婿。”白茂聰譏諷道:“哈,你真重感情,一個連自己女兒都不重視的人還有什麼感情可言?”王奎發拍案而起,掏出槍對準白茂聰道:“小子,別沒規沒矩的,把老子惹火了一槍崩了你。”白茂聰搖搖晃晃站起身,借著酒膽握住槍管對準自己額頭說:“好,你往這打,有種手別發抖。”正在這時,雅娟抱著孫女推門進來,見狀驚諤的問:“哎呀,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親家,你把槍放下好不?有話好說,這東西太危險了。”素珍進屋趕緊把老伴拉下了樓埋怨道:“你跟他一般見識幹什麼?他是流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話一下提醒了他,說:“對,他是青幫的,我找他師傅去。”
傍晚時分,王奎發來到錢三刀府上告白茂聰的狀,錢三刀沒有了主意,找來毛利商量,毛利認為除掉白茂聰的機會到了,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對錢三刀獻計獻策道:“這好辦,堂主一邊是老朋友,另一邊是徒弟,手心手背都是肉,確實很棘手,要不來個公平對決。”錢三刀問:“用槍完俄羅斯賭盤?”這是毛利一貫的手法,這回他擺擺手說:“太沒創意了,槍聲一響很容易引來警察,不如讓他們各安天命自己解決,我們可以準備兩杯酒,其中一杯裏放入致命毒藥,一方喝了沒事,另一方若不敢喝,就聽命對方處置,如果第一個喝的人中毒了,那麼他是自殺,與別人無關,這樣矛盾就徹底解決了。”錢三刀遲疑的問:“他們會同意嗎?”王奎發聽罷覺得太冒險,沒有馬上表態,毛利背著錢三刀朝他使眼色說:“王老前輩堂堂英美租界的紅人,豈會膽小如鼠不敢賭?”王奎發平時與毛利多有來往關係特別好,兩人在一起喝酒時,他沒少罵過白茂聰,見他使眼色就知道毛利另有詭計,想必是準備乘機借刀殺人,便答應了下來。毛利送王奎發出門時道出他的陰謀,說:“王前輩您盡管放心,我們是朋友,小弟不會害你,到時候我兩杯酒裏都沒有毒,要求是兩人同時喝,但我相信他不會很爽快的喝,這時您率先喝下去,您沒事,意味著另外一杯就有毒了,我量他姓白的明知是毒酒不敢喝,這小子純粹一色厲內荏的小癟三,隻要他認輸,您就可以隨意的處置他了,到時候別手軟喔?”王奎發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看上他的賭場了吧?”毛利毫不掩飾的回答道:“我們倆有共同的利益,這是最關鍵的。”
第二天上午,錢三刀請來白茂聰和王奎發,堂內場麵很大,兩邊站滿十幾個虎視眈眈的弟兄,腰裏插著斧頭,白茂聰不解的問:“師傅,您這是準備開香堂?”錢三刀表情威嚴的說:“正是,你和王先生之間今天必須有個交代。”白茂聰指指旁邊站立的王奎發說:“可他不是青幫弟兄呀?”錢三刀板著臉反問:“怎麼,我沒資格管你們的事嗎?”白茂聰對師傅還是尊重的,忙說:“徒弟謹尊師傅之命。”錢三刀大聲吆喝了聲道:“好,爽快,像我的徒弟,你看——”他一指桌上放著兩杯酒和一張紙說,“你們兩人今天要進行公平對決,看到沒有,這有兩杯酒,其中一杯是有毒的,喝下就七孔流血,誰要是害怕就馬上認輸,任憑對方處置,不然的話兩人同時喝下去,是死是活,你們先在這份生死契約上簽字。”白茂聰覺得既突然,又荒唐之極,可師傅發話了不能不聽,而且在堂內那麼多弟兄麵前自己不能丟份,上前抓起桌上的筆沙沙的在契約上簽上自己大名,又按上手印,蔑視的回頭望了望王奎發,在這一瞬間,他早想好了對策,這是百分之五十概率的賭局,兩人同時喝下去,自己隻需慢半拍就可以看到結果,如果王奎發倒下,那是他倒黴,如果他活著,到時候再見機行事,不過他判斷王奎發不敢真的喝,那就得交出汪明翰的地址,這是他的如意算盤。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王奎發居然也在生死契約上簽下了名字,譏諷道:“吆,你這老頭有膽量啊,有前途。”錢三刀拿起雙方簽署的生死契約吹了吹上麵的墨跡合上,神情凝重的問道:“這是一份具有法律保護的文書,你們誰要放棄現在可以提出來,就不必冒險了,你們有誰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