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他沉默不語,我擔心‘激’怒他,同樣沒有開口說話。直到抵達家中,看著他換好鞋脫了大衣往書房走,我才關好‘門’隨他一起過去:“有什麼發現嗎?”
“昨天和前天,嫌犯都下了手。這不符合他之前的作案規律。”他推開書房虛掩的‘門’,似乎已經極力控製了自己的力道,卻仍然讓‘門’板不受控製地摔出一聲巨響。身形因此短暫地一頓,他很快緩過來,繼續大步流星地朝白板的方向走去,語速不自覺開始變快:“我去了一趟現場,確認昨晚作案的確實是他。所以我要搞清楚他打破規律的原因。”
在白板前方刹住腳步,他抓起白板筆,擰開筆蓋隨手扔到一邊,迅速往白板上寫寫畫畫,“然後我想起你剪的那些窗‘花’,還有昨天上午的大掃除,全都是為了今天過小年。”
“我還以為你根本沒有注意。”我走到小圓桌旁,幫他從‘藥’瓶裏倒出他需要服用的‘藥’片。
“濱樹村的每個分村都有不同的習慣。四個分村裏,隻有濱樹二村會在每年的小年之前把這一整年拖欠的房租結清。”對我的調侃置若罔聞,他立在白板麵前一麵快速塗寫,一麵自顧自地說下去,“如果租客沒有能力結清,就必須搬出租屋。”
聽到這裏,我的大腦才把一切信息聯係起來。於是我轉頭看向他:“所以他昨天晚上作案,是因為急著要錢‘交’房租?”
秦森沒有給我回答,而是專注於他手上的活。
看樣子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分心做別的事。我拿出手機,打算把他推出的結論告知警方,“我打電話告訴曾隊長。”
“我自己打。”他極快地出聲。
我抬頭看他,“你確定嗎?”
“我確定!”他猛然摔掉手中的白板筆,嗓音頓時抬高了兩個八度,同時轉過頭對上我的視線,眼眶泛紅,滿腔的怒火似乎都隨著這三個字爆發出來,‘胸’脯急劇起伏。與我對視數秒過後,他卻不再接著發火,隻深吸一口氣壓住了膨脹的情緒,嗓音沙啞地對我說:“你出去。”
彎腰撿起腳邊的白板筆,我將它擱上小圓桌,轉身走出書房。
我幾乎要忘了,往年的這段日子也是最難熬的。
秦森一夕之間就消沉了下來。他回到從前最不清醒的狀態,不肯洗漱、進食,不願意換衣服,抗拒一切打理他自己的行為。我一一代勞,有時候喂他吃飯也會因為他突然發火而被燙傷。夜裏他堅持要睡在書房角落的地板上,又時常踢掉被子縮成一團,感冒因此不斷反複。我隻能陪他睡書房,晚上總要起身四五次,替他掖好蟬絲被。
白天他通常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穿得不修邊幅地裹著羊絨毯待上一整天。他對自己糟糕的狀態多多少少有所察覺,卻又不肯真正承認,隻會一刻不停瘋狂地對自己的大腦進行鍛煉:速讀,默寫記憶訓練,繪製人體解剖圖,設計實驗……書房中各式各樣的稿紙雜‘亂’無章地滿天飛,原本在書架上碼放整齊書本被‘亂’七八糟地摞成堆,窗簾上端甚至可以找到他隨手一‘揉’扔開的紙團。
有關“敲頭魔鬼”的消息還是會在新聞中出現。一月二十四號以來,又有三個‘婦’‘女’遭到了他的搶劫。網絡上指責專案組和當地警方的言論鋪天蓋地,愈是臨近‘春’節,人們就愈發的恐慌。秦森卻漠不關心。他像是失去了對這個案子的興趣,也徹底丟掉了他對工作的熱情。曾啟瑞先生打過幾次電話過來,得知秦森的現狀以後便不再打擾。
至於秦森自己,別說是曾啟瑞先生這個人,就連每天室內運動的習慣被他拋到腦後。午時他偶爾也會睡在書堆裏,醒來以後便有鼻炎發作,進一步失去進食的*。我做的食物他隻會吃上一點,而從外頭買來的熟食他不僅不會碰,還會戴上手套把它們統統扔進垃圾桶。‘春’節將至,我如往年那樣趕在超市休業前進行了一次大采購,結果第二天就發現家裏的冰箱被秦森翻了個遍。他把家裏所有能用來檢驗有毒物質的東西都堆到了廚房,仔細檢查了冰箱中的全部食材,甚至將卷心菜的葉子一片片剝下來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