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現在最需要做的便是拖延,給大軍的部屬爭取時間,原本他以為這是個非常困難的事情,西夏人怕是不會給他這個時間,但現在看來恰恰相反,在興慶府的商賈會館下榻之後,西夏人便沒有來找過他。
那篇早就準備好的檄文被歐陽修每日整理一遍放入袖口之中,有所需要的時候一定能最簡單,最輕鬆的抽取出來,隻有這樣的準備才能讓他放心,別人都認為宋夏之間的大戰還不知拖到什麼時候,但他清楚,戰爭從來都是一觸即發,說不準那一天便突然開始了。
一靜一動,陰陽之道,大宋的用兵便正是如此,時慢條斯理,時快若奔雷!
所有人都認為大宋會爭取和談,並以和談的方式讓西夏人投降,這一點在歐陽修看來完全不可能,就像眼前茶碗中的茶水不會倒流一般,西夏人絕不會走上李唐時期的老路,一旦享受了自由,誰還願意被束縛?
對於和談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朝中還有些文臣抱有希望的,但說到底,連歐陽修自己也不相信所謂的和談會成功,曆史上成功的和談哪一次不是在大軍壓境,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出現的?
現在的興慶府可沒有一點要和談的樣子,到處都是披堅執銳的士兵,各種守城器械被搬運到城牆上,城中的大宋商賈都聚集在這個如孤舟般的會館之中,數百人的仗衛已經是自己手中的所有力量,可這股力量即便再精銳也是無用,畢竟自己就在西夏的國都之中,若是黨項人發難,數百人又有何用?
天上的雲彩很快的被風吹散,陽光照射在大地上不斷的炙烤著路上的行人,盛夏時節整個興慶府卻熱火朝天的開始積極準備城防,顯然這是要與大宋死戰到底了,歐陽修緩緩起身,已經十三天了,在這下半個月的時間裏,他沒有得到西夏皇帝太後的一次召見,說明西夏已經不打算何談,而沒藏訛龐的乞和顯然是為了拖延時間。
歐陽修笑了笑,還好,官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何談,他說過:要想讓西夏人真正的臣服,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打垮他們,戰勝他們,讓他們沒有一絲反抗的機會,朕要你出使西夏,最簡單的事情便是帶著滯留在興慶府的商賈重回大宋。
歐陽修看了看樓下聚集在一起的商賈們,自從自己率領使團抵達這裏之後,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放心了,整天討論回到大宋之後該如何,完全不擔心能不能回去,在他們看來,朝廷的使團來了,自然能帶他們回去。
這不是一兩個人,而是整整二十家商號的掌櫃夥計,大宋的商號一向如此,掌櫃的必須是漢人,而夥計也必須是從大宋招募來的,絕不會在當地招募人手。
這一下就為歐陽修又多了數百條性命,這是責任也是他的使命,既然不能和談,時間也拖延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該脫身離開,但袖中的檄文若是不發,歐陽修總覺得什麼事情沒幹。
勸降破裂就應當發出檄文,以示朝廷征伐之意,但若是自己發出檄文,西夏人定然不會放使團離開,而這些商賈顯然會被自己所連累,西夏人不一定殺自己,但卻不會對這些商賈手下留情。
歐陽修眼睛微眯,轉頭望向西夏皇宮喃喃自語:“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