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廳堂之中趙禎是頗為奇怪,眼下自己出征在即,範仲淹能有什麼大事向自己奏報?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什麼時候完全可以用奏疏的形勢傳達。
範仲淹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他實在無法再度等待下去,並且這事用奏疏的形勢也說不清楚,眼下他明白,再不向官家說明,以後便更沒有機會。
最重要的一點,他相信以官家如此氣量和對自己的信任,不會遷怒於己身,這事範仲淹多年來對趙禎的信任,他有這個自信,也自認為了解官家。
當然,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身為相公的他就該把這事說出來,當著趙禎的麵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即便是身死也不可退縮。
這是非常純粹的士大夫精神,也是趙禎佩服他的原因,麵對強權,麵對大宋空前集中的皇權,他範仲淹依然直言不諱,這讓趙禎在心中很是佩服。
所以當範仲淹直直白白,毫無一點隱晦的把相權與君權互相製衡的關係說出來的時候,趙禎非常驚訝,這種古老的雙方製衡關係早已存在,甚至可以說從秦朝開始便已經有了較為完善的製約。
隨著時間的發展,隨著曆史的前進,這種製約的關係越來越不可琢磨,原因無他,君權越來越強大,每一次改朝換代之後,君權都是在進行一次加強,而代價自然也很明顯,削弱相權。
皇權和相權之間就像是一架天平的兩端,任何一端的變動都會使得另一端被迫改變,自秦以降,每一代王朝都在有意無意的削弱相權,這是皇權的本能,而相權和皇權的抗爭同樣也是一種本能。
被人或許不理解,但趙禎不會不知道,眼下範仲淹所說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證明,雖然他沒有用非常尖刻的話語說出來,但對於趙禎來說依然是非常犀利的。
趙禎看著地上伏地不起的範仲淹,從他剛剛帶有慷慨赴死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執著,趙禎微微歎息,他承認剛剛聽到範仲淹的話,心中的不自覺的升起一股殺意。
但這殺意很快就被無奈和自嘲所取代,自己該殺誰?又能殺誰?肯定不是他範仲淹,也不是大宋的朝臣,而是製度,華夏王朝千百年留存下來的這種看不見的製度和習慣。
瞧著眼前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一代賢相,趙禎大刺刺的坐在了他的麵前,盔甲的碰觸聲讓範仲淹嚇了一跳,他是堅持本心,但誰都有恐懼死亡的時候。
趙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事實上兩人相識數載已經算是多年的君臣搭檔,從範仲淹調往路政院開始,趙禎便一直關注他了。
“你的擔心朕自然明白,可現在的大宋所需要的並非是一個平衡的局麵,朕不能答複你,但卻可以告訴你,製衡君權,限製君權的無限膨脹是必須的。”
趙禎的話使得範仲淹眼神驟然一亮,他沒想到,官家居然已經看到了這個問題弊端,而不是的意味著想著趙氏江山和皇權的穩定,事實上這兩樣東西乃是一體的,趙氏皇權得到有效控製,大宋的江山才會愈發的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