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的爭吵聲慢慢平息,趙禎從失望的搖了搖頭,居然這麼快的就偃旗息鼓,他雖然得了皇位,也是名義上的官家了,可隻有過了今日的登基大典,祭拜天地祖宗之後,才算是得到法禮承認的正式官家。
陳彤又悄悄的過來把在前殿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趙禎,“啟稟官家,外臣們看到您的旨意一下子就瘋魔了,禦史們大罵兩府相公知法犯法,更有甚者說……說……”
陳彤說著說著便結巴了,呐呐的不敢往下說,趙禎揮了揮手,“接著說!這裏無人沒甚關係!”
“更有甚者說兩府欲要架空官家,讓您當漢獻帝!”
趙禎不怒反笑:“這些個禦史還真是大膽,什麼話都敢說出來,也不怕兩府相公們報複!”
“相公們可不敢報複這些烏鴉,今天報複了,明日便有更多的說辭嘞!事情鬧大了反而要自請出外才能幹休……”
趙禎驚奇的望著陳彤,直到把他盯得發毛才開口:“沒想到你小子看的還真是清楚,這些年沒少在官家身邊聽到這些事情吧?”
“奴婢也就是隨便一聽,這種事情往往是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冒的,今天是趕巧想起先帝說的話了,這不給官家您賣弄一下嘛!”陳彤訕笑著解釋,生怕趙禎說他幹政了。
趙禎並不怕他幹政,他也幹涉不了,內侍宦官的權利就在那裏放著,何況兩府相公都對內侍擁有人事權,隻要他敢幹政,寇準一幫相公就敢把他調到禁中最苦的地方打雜。
唯一能護住他的就隻有自己這個官家,趙禎笑眯眯的說道:“陳彤你是個聰明人,隻要你以後不再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好辦自己的差遣,肯定會比現在有前途的,把心思用在差遣上才是正理,你瞧瞧三才和陳大官便知。”
陳彤的臉色變得通紅也不知是羞愧還是尷尬,“官家恕罪,奴婢以後一心辦差,絕不多言!”
“知道就好,下不為例,你也好好提醒其他人,朕既然入主禁中,這禁中必須是鐵板一塊,要是還有消息泄露出去,別怪朕無情……你也知道,朕從未把你們這些內侍當作是宦官,更多的是當成天家的家生子!”
對於陳彤這樣的人,既要施恩又要警告,光有蘿卜是不夠的還要有大棒。
之前老爹曾經用皇城司把禁中犁了一遍,可結果又如何,趙元儼的謀逆雖然在老爹的棋局之內,可就連老爹自己也沒想到叛逆的人數會有那麼多!
否則趙恒也不必等趙禎前去救駕,完全可以下旨讓皇城司禁軍撲殺他們。
老爹的前車之鑒在那擺著呢,趙禎可不敢馬虎,以後禁中就是自己的家了,家裏人當然要忠實可靠才行,否則他連覺都睡不好。
外麵的的吵鬧變成竊竊私語,寇準剛剛大喊一句:“豎子汙蔑相公,老夫與你當著官家的麵辨個明白!”
果然是被老爹稱為剛忿如昔的寇準,一句話就把禦史台的禦史鎮得說不出話來,往日裏他們可是最為最好鬥的一群人,在朝堂上就沒怕過誰,禦史是官家親自挑選安排的,往往是些貧家子弟,他們是官家手中對付世家豪族的劍,可這把劍卻是雙刃的,不光能傷人,還能傷己!
但曆代官家都沒有磨去他們傷己的一麵,趙禎開始的時候不理解,可現在知道了,如果變成官家的工具還能稱得上是禦史台嗎?大宋的官家留下禦史的棱角就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
外麵的聲音慢慢平息,趙禎從容的站起,自有身旁的宮女幫著整理衣服,剛剛摘下的平天冠又被帶上,晃動的珠簾讓他一陣眼花慢慢的移動腳步才發現,隻有穩穩的前進才能看清前麵的事物,趙禎暗自感慨:這玩意還真是察察不明啊!
當他來到殿外群臣齊齊的拜倒行禮,趙禎自覺的站在禦階之上但卻沒有坐倒,他在等待寇準宣讀遺詔,這是正式宣讀遺詔,可不比陳琳站在景福宮前宣讀的樣子。
朝中的大臣顯然沒想到官家居然對剛剛的吵鬧一言不發,居然還沒事人似得站在禦街上笑眯眯的看著寇準伸手虛引。
趙禎此時已經完全的占據了主動,剛剛的事情隻要他不開口,群臣們就不好先說。
寇準稍稍有些無奈的走上禦街,微微整了整身上的朝服便從陳琳的手中接過遺詔,年過花甲的他嗓音洪亮沒有一絲沙啞。
“朕嗣守丕基,君臨萬寓。懼德弗類,側身靡寧。業業兢兢……”這些都是老爹自述的事跡,趙禎越聽越感慨,尤其是後麵,居然說了有關自己符瑞薦臻的事情這便是更加難得,有幾個帝王臨死前願意懺悔過往的?
不光是趙禎自己驚訝,連殿下的群臣也跟著嗚嗚的哭泣,那日陳琳根本就沒念出前半段,而是直接宣讀趙禎繼承皇位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