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華貴妃終究是在宮中已沉浮多年的人,起初因察覺即墨貞竟輕易洞悉自己計謀產生的震驚,以至於瞬間被燃起的暴怒情緒,不過須臾間便又被她給壓抑下去,妝點得毫無瑕疵的絕美容顏上,勾起高深難測地笑弧。
“看來虞司主不僅音律功夫非同凡響,故事竟然亦講得這般好。不知虞司主,又是否聽過那‘懷璧其罪’的故事?某些人常常是得了上等寶玉,又覬覦著寶劍,貪婪得永不懂知足為何物。本宮奉勸虞司主還是莫要鋒芒太露,以免聖寵過盛,平白招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華貴妃此語說得不可謂不隱晦,但卻又威脅得那般清楚明白,其中更是有意敲打即墨貞,莫要將南宮賢妃當成真正可以托付之人。
“是啊,這世上又有什麼人是不貪婪的呢?就好比適才下官所講故事中的陰毒妾室,若是她肯老老實實地等著正妻壽終正寢,亦未整天想著如何嫁禍別一個得寵的妾室,又怎會落得最後那般淒慘境地?至於貴妃娘娘所說的故事,下官自然亦有耳聞。”
即墨貞毫無懼意地迎視著公冶綺嵐的目光,若是被這位華貴妃三言兩語便能嚇住,她又何須如此千辛萬苦地跑回周國來?
“但所謂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以下官愚見,重在那‘懷璧’之人是否有本事護好自家‘寶貝’。若無能者,自然難以自保,但若是即便將‘寶貝’拱手送人,亦終究難得善終的話,倒不如索性來個玉石俱焚,至少還能博個痛快!”
威脅有誰不會啊?
若真論起優勢,你華貴妃縱然有偌大的公冶世家在背後撐腰,但這支撐同樣也是種負擔,為此你所做的每個決定都要考慮得萬分周全,否則稍稍行差踏錯,需要付出代價的可不僅僅是自己,更可能會牽連了整個家族。
而即墨貞的優勢,顯然便是是她的孑然一身,無親無顧地毫無後顧之憂。就算是有個名義上的哥哥虞莫孤,畢竟並非真正至親,因而若是必要之時,又有何不可犧牲的?就好像民間那句俗語所講:“光腳的不怕穿鞋”,她現在皇恩正盛,若真想放手一博倒未免就會輸給他公冶世家。
更何況除了她這小魚小蝦,華貴妃上有陳皇後時刻需要防備、旁有南宮賢妃等虎視眈眈、下麵則有無數年輕貌美的妃嬪小主,在等著機會博得祈帝歡心向上爬。因此,怎麼看她公冶綺嵐,都比即墨貞更顧慮重重。
“虞司主果然是個性情中人,在這宮廷內外,可是越來越少見如此真性情之人了。”
姬無邪見“虞莫獨”竟如此無畏地與華貴妃針鋒相對,望向她的目光不禁愈加溫柔如水,眼底深處更是隱隱閃動著某種深邃光亮。
“是啊,虞司主日後可定要多到長樂宮來走動走動,你這性子甚和本宮心意,比那些平日裏常見,笑裏藏刀的所謂姐妹們,可真是要稀罕太多了!哎,難怪皇上如此看中你們兄妹,當真是人品非凡哪。”
見華貴妃氣得臉色發青,南宮賢妃自然更樂意再加上一把火,把深得其心的禦音司主捧得再高些又何妨。
不過即墨貞對此卻很是淡然,畢竟她自己再清楚不過,無論是清遠王還是南宮賢妃,對她而言皆不過是對付公冶氏乃至其後更大勢力的一枚棋子而已。隻怕終有一日,他們曾經對她的稱讚,都會變成怨懟甚至咒罵吧……
但那些,皆是未來尚不可確定之事,眼前最要緊的顯然還是與他聯合起來對付華貴妃,否則很容易落得一損俱損的下場。
見殿外的禦醫蕭葭已躬身相候,華貴妃當即收斂了神色問道:“蕭禦醫,可已查看明白那春桃因何而身亡?”
這蕭葭正是魏王府內側妃蕭蔓的兄長,雖亦是個庶出又僅身為正三品禦醫,卻因其職位特殊而在族中頗有些聲望,亦很得公冶氏器重。而華貴妃派去的人,偏偏在禦醫院中請來了他,足見其用心之深遠。
“回稟貴妃娘娘,這宮婢春桃乃因誤食被撒了毒粉的玉酥糕,才會七竅流血而亡。”
步入偏殿的蕭葭依然守禮地低垂著頭跪拜在地,竟是連眉頭都未敢輕抬一下,足見其是個十分謹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