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侯總管尋問過後,即墨貞方才獨自去往墨韻院後院的荷塘,果然在月色下看到一抹縹緲身影,消瘦得仿佛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薄紗般的月華下,一襲月白襦袍的男子手執一隻白玉酒壺,斜倚在荷花池畔的桃花樹下,遙對漫天星辰獨飲孤寂。他那頭頂極黑緞般的長發,肆意披散在背後與肩頭,被月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色光暈。夜風拂過,片片落花翩翩旋轉飛舞,一半留戀在他身畔纏綿,一半無助地流落水中,暈染開層層清冽暗香。
即墨貞忽然覺得自己的闖入有些唐突,就好像親手撕裂了一副意境絕美的水墨畫,心中竟不由得泛起陣陣惋惜。
“高台暫俯臨,飛翼聳輕音。浮光隨日度,漾影逐波深……”
漸漸走近,即墨貞漸漸聽清虞莫孤邊對月飲酒,邊在念叨的字句片段,依稀正是適才在他書房中所看到畫像邊所提的詩句。
“獨此三休上,還傷千歲心……還傷千歲心……”
直至即墨貞停步在虞莫孤背後時,他仿佛才意識到她的到來,驀然回首,綻開足以閉月羞花的傾城淺笑,一時間幽暗的夜晚竟若瞬間幻化成白晝,琉璃般綺麗的流光炫彩大盛,竟直耀得人無法直視。
“莫獨,你來啦。”
毫無準備地對上那若曇花一現般的驚豔笑容,即墨貞心頭難以自抑地猛然一悸,竟半晌難以開口說話。
“快過來看,今晚的月色好美,與你九歲生辰那晚一樣。”
虞莫孤白皙的麵龐如染胭脂,狹長鳳目下薄薄的紅暈,將那張俊秀美貌若謫仙的麵龐,映得愈加媚惹誘人。
他醉意朦朧地牽起即墨貞的手,竟是拉著她走到荷花池近前,直指著水中倒映的月影來給她看。
“你醉了。”
在人前,即墨貞總會軟軟地叫他聲哥哥,但隻有他們兩人獨處時,她便不再用任何稱呼。既避免了直呼其名或其他,若隔牆有耳地被旁人聽去會生疑,亦避免了她心中每每喚起哥哥,便會想起已然被她害死的皇兄們。
“我沒醉,這點醉哪能灌醉你哥哥?我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你快看啊,你不是最喜歡朋中的月亮嗎?這荷塘原本沒有的,可是我為了你特意命人挖掘建造的,為的就是能與你一起看這映在水裏的月亮!”
如此說著醉話的虞莫孤,俊顏上的笑容竟愈發燦爛,竟羞得荷塘裏的錦鯉都紛紛沉入水中。
“是很美,但這月中月便若鏡中花一般,終究隻是虛幻之物,不過是風花雪月,轉瞬即逝的東西。也許,曾經年少的我們,都曾喜歡過這些,但現在……天色已晚,我還是明日再來找你說正經事吧。”
即墨貞忽然莫名升出幾許疲憊來,抬手便拂落虞莫孤緊牽著她手腕的大手,不料轉身欲離去時卻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紛亂。
“你……”
眼見著虞莫孤花瓣般柔嫩豔麗的唇徑直壓下來,被牢牢鉗製住雙臂難以躲閃的即墨貞,趕忙緊閉雙唇,甚至將上下唇瓣都半收入口中,生怕他接觸到自己星點唾液——那可皆是比青石散還要厲害的毒液!
如此當下的他不是酒醉的狀態,她一定會狠狠推開他,再狠狠地在他那張閉月羞花的俊顏上,甩一巴掌!
可是麵對這月仙般一身酒香的虞莫孤,即墨貞卻隻覺無奈,對於唇上他那過於溫柔癡迷的碰觸,雖談不上如何喜歡,卻也難以厭惡得起來。
直至感覺到他的一隻手已鬆開對她的手臂的鉗製,悄然下滑移至她柔軟的腰身處,顯然越來越是情難自抑地勢態。即墨貞不由得暗自咬牙,再顧不得許多地舉起手刀,狠狠落向他毫無防備的後頸處。
雖說她當初隻學了些粗淺功夫,平日裏有染菊時刻守在身邊,更是勿需親自出手,但卻不代表她連潦倒個酒醉弱書生的能耐都沒有。
“莫、獨……你……”
虞莫孤的身子驟然一軟,下一刻便已神智全失地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懷中小女子的肩頭,但那如春花綻放般的嘴角,卻仍掛著絕美惑人的笑弧。
“即便你真是那有意的落花,且不說我並非是你那道流水,即便是,亦隻能是條無心戀落花的寒冽冰水啊。”
看著肩頭那張仿若熟睡般的俊顏,即墨貞無奈苦笑一聲,隨即便扶著消瘦得幾乎沒多少重量的他,緩緩回往墨韻院的主室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