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鸞院的花園裏栽滿了各色奇花異草,被午後豔陽一耀更顯斑斕綺麗,但其中最顯豔麗的乃是那不若人間有的杜鵑。
那一叢叢本應開在四、五月間的杜鵑花,卻經心靈手巧的花匠悉心栽培,而在這初秋時節依然花開不敗。但見片片粉白紫紅的繽紛花朵,嬌豔欲滴芬芳濃鬱,將其間蜂蝶皆醺得翩然欲醉。
而正在花叢中輕靈起舞的女子,因飛快舞動而微微泛起絲粉嫩紅暈的臉頰,配上嬌嫩輕薄的粉紅衣裙,被襯得愈顯人比花嬌。
已經被蕭側妃時時帶在身邊的淩天佑,琥珀色的眼眸冷冷凝視著場中蹁躚而舞的韻音半晌,便悄然湊到如今的主子耳湊輕語了幾句。
本不甚樂意在大太陽底下,陪著正妃看個新得寵的舞姬跳舞的蕭蔓,聞言倏爾雙眼一亮,隨即綻開抹狡黠笑容道:“這韻音還當真風華正茂,妖嬈惑人得緊,竟是生生將那些杜鵑花都比了下去!”
魏王府裏的人誰不知曉魏王妃最偏愛的便是杜鵑花?若非如此,花匠們又何須費盡心力地培植出如此多種多色,且還過季仍開的杜鵑花?
而蕭側妃偏偏拿魏王新寵,來與王妃最愛的杜鵑相比較,便亦難怪公冶雁鸞地本就不甚好看的臉色,頓時又表白了幾分。
“哎,淩妹妹,你覺不覺得這韻音眉目音,與某個人十分神似?”
蕭蔓卻好似未曾注意到魏王妃的臉色,繼續與坐在她下首處的淩氏閑聊起來。
“恕妹妹愚鈍,未看出她像誰來。”
盡管自潭氏死後,淩幼蓉與弟弟在魏王府裏便漸漸好過起來,但她卻仍改不掉那小心翼翼的性子。
不過甚少有機會踏出王府的她,也著實看不出那舞姬長得像誰,隻是覺得她小小年紀卻生得十分妖媚,舞動顧盼間更是風情萬種得堪比煙花女子,似能勾人魂魄!
“這亦難怪,妹妹你幾乎沒出過咱們王府,自然不會見過近來在外麵很是風生水起的狐媚子。王妃姐姐則不同了,與那人已然很是熟悉,想必應該能看出些許端倪來吧?”
手中輕搖海棠花紈扇的蕭蔓,這才將頗具深意的目光投向魏王妃,語氣中暗藏著幾許輕嘲。
公冶雁鸞眉心輕蹙,頗為不耐地看了蕭側妃一眼,雖並未搭話,卻將視線重又轉向剛剛舞完一曲,停在最後收勢動作上的韻音。犀利如刀鋒般的目光,猶如要將她麵上的肌膚,一寸一寸剮下來般尖銳。
“王妃,若沒有別的吩咐,奴婢便下去了。”
見主座上的人半晌無語,韻音自行收了動作,盈盈福了福身便欲離開。
“主子讓你支了麼?”
如今陪在公冶雁鸞身邊的侍女佩兒,雖不比燕子伶俐貼心得其信任,但至少亦是個明白主子心思的機靈丫頭。
聞言,韻音不得不止住腳步,卻忍不住抬起鳳目,狠狠瞪了那多嘴的侍女一眼。
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的公冶雁鸞,濃黑如墨的瞳孔驟然一縮,瞬間明白蕭側妃言中之意。原來這韻音竟與“虞莫獨”很是神似!
哼,姬無為還曾理直氣壯地說對那狐媚子毫無興趣,可是如今呢?連新寵都找了個像極了那賤女人的!
看著這張與即墨貞神似的妖媚麵孔,公冶雁鸞雙眼怒瞪得微微泛紅,胸口亦不由得快速起伏,仿佛隨時會被氣得爆裂開來一般。
此時,她忍不住想起了枉死的公冶柔,想起了被車裂的燕子,想起了被黥刑後發配死亡沙漠的公冶敬塵,想起了所有即墨貞所帶給她乃至整個公冶世家的苦難厄運!
“你以為,憑借王爺對你一時興起的寵愛,便可以攀上枝頭變鳳凰,敢不把當家主母放在眼裏了麼?”
公冶雁鸞的聲調並不太高,語氣裏明顯還有些刻意壓抑的低音,但那份陰鷙狠毒的凜冽氣勢,卻極其威懾駭人。
“奴婢不敢!”
自從剛入府時便聽聞過許多關於魏王妃,那真實性情與雍容純善外表完全相悖傳言的韻音,嚇得背脊發寒得趕忙跪倒在地。
“哼,你當真不敢麼?那麼就在這裏給本王妃繼續唱歌、跳舞,在本王妃盡興之前,不準停!”
見韻音跪在地上露出那般委屈可憐的楚楚之態,卻徒然惹得公冶雁鸞心中愈加不痛快,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段話。
雖是同在花園裏,但舒舒服服座在看台處的魏王妃、蕭側妃等人,不僅上有涼棚遮擋入秋後卻愈顯毒辣的太陽,且身邊還有丫鬟小廝們服侍著好吃好喝。
而被傳來娛眾取樂的舞姬韻音,卻是要在花園中堅硬冰冷的石板地上,頂著炎炎烈日去高歌起舞!但任她如何委屈,卻終究無法在主子麵前,尤其是如此背景滔天的魏王妃麵前,說出半個不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