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弟的歌唱得真不錯。”蘇星河讚道,發自真心。
無涯子又搖搖頭,將白子落下“是不錯,但是也滑頭。給我盯緊他,不許他在學業上有什麼疏忽,這種脾性雖然還好,但是還是需要好好磨練一下。”
剛開始學飛的雛鷹,總是被父母的雙翼趕下鳥巢後才能獨自飛翔,你們兩個都需要繼續磨練,方能傳承我逍遙一派的精髓。
歌聲在風中有些飄忽,但是落子聲卻依舊。蘇星河點點頭後神情就繼續專注在他的棋盤上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是丁春秋和蘇星河兩個人一張床,這裏除了書房、正廳就隻有兩個房間的空間。廚房是在精舍後的,無涯子這等雅人,又怎會讓那油煙氣遮了他的書卷?想來那個聰明的男人在廚藝上如此稀鬆也和這一樣有不小的關係。
君子遠庖廚,無涯子是君子,自然如是。
雖然駱衍一直在心裏都覺得這個君子戀童。
兩人擠一張床其實也並不難受,床很大,兩個未成年的孩子擠在一起還有不少的空間。駱衍的床靠窗,淡淡的月光在銀月當空的那幾天都會照到他的臉上,如同在醫院中的病床上的時候。隻有聽著身邊蘇星河平靜的呼吸聲,他才感覺到自己原來並不是丁春秋,而是他自己——駱衍,那個總在病榻上的男人。
他會想起他的父親,商場上鏖戰幾十年從未低頭的男人會在自己咽下最後一口氣息的時候流下眼淚。他原本以為,他是堅強的,是頂替立地的,而且還有弟弟……他是知道的,雖然父親從未將那個孩子帶回家。
他有的時候也會想起那個實習醫生,每天都會看到他,卻從來沒有主動對他說過一句話,有的,隻是喜歡的感覺。這樣的感覺淡淡,虛無,但是卻總讓他有勇氣等待第二天的陽光照射到他的臉上。
月如弦,今夜沒有月光,但他就是睡不著,即使知道明天要早起他還是睡不著。每天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有種他是他的感覺,仿佛也會重新回到那張病床上,看著周圍蒼白的一切,然後合上眼睛……二十多年養成的習慣,短短半年怎會輕易改變?
原本以為,時間會讓他將這一切都遺忘掉,卻沒想到卻遺忘不了這巴掌大的月光。
原本以為,愛他們,就應該為他們活到天荒地老,但是老天如此輕易的斷絕了他們的奢望。
每當這個時候,淡淡的簫聲也會響起,有的時候帶著傷感,有的時候帶著暖意,輕輕閉上眼睛聽著簫聲,好似那簫聲給了他無限的安全感,然後漸漸合眼睡去。
蘇星河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精致的小臉上眉頭舒展,再也沒了方才的緊皺,鬆了一口氣,然後微笑著也合上眼睛。
一個人可以不忘記過去,但是卻不能不敢正視現在。是男人,就要頂天立地,不求俯瞰天下,但求逍遙一生。人,總要為自己而活。
無涯子的房間比那哥倆的房間要雅致講究的多,雖然身處偏野,但是一起皆是應有盡有。每夜對窗撫蕭這種“慣例”還是在他多了一個叫春秋的徒兒之後,已經成為了他每天必須要去麵對的功課。他有個女兒,如今想想也應該是這般大的年紀了,他很少會想念她,不是因為他寡情,而是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去麵對這樣一個女兒,像對待春秋一樣?
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叫阿蘿。
長袖一甩,蠟燭熄滅,這個男人在月光下卻有些難以睡眠。
從某方麵而言,無涯子是個好師父,雖然他在丁春秋和蘇星河兩個人的麵前總是仿佛帶著無上的威嚴,但是也從來不缺乏細心。他博學,但是對他弟子的要求則更是嚴苛,最起碼當了那麼多年大少爺的駱衍是這樣想的。他真的很想對他這位師父說上一句,師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老人家這樣,是天才!黃藥師和何足道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會有。
但是一想到上次被訓斥的結果,他還是隻能喉嚨動動,然後把話再咽進肚子裏。那雙小眼兒最近總是充滿了幽怨,看向蘇星河的眼神也充滿了欽佩。麵對這樣的師父,還沒有被壓力給壓死,還好好的活了四年這麼長久,老兄,你真不愧是大師兄啊。他本來還稍微適應了一點點,但是很不幸,無涯子掌門飄然離開這麼長時間,他雖然沒有全在摸魚,但是也玩的很哈皮,現在想這位大人一回來,他自然有些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