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太後讓您過去。”
司馬昀坐起來,發現天已經黑了,宮內掌了燈,他晃晃頭,“哦,好,你跟朕過去吧。”
到了惠平宮,司馬昀在門外看見了惠侖。惠侖說是太後叫他來的。司馬昀皺皺眉頭,心想:不是要交待什麼吧?
進了內殿,司馬昀看見惠太後正盛裝坐在床上,臉上竟塗了胭脂,頭上還插了步搖、發簪,耳上也戴了金璫。
“兒臣給母後請安。”司馬昀跪下。
“昌兒,你過來。”
司馬昀心中一緊,惠太後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叫過他了。司馬昀走過去坐到床邊。
“昌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上午。”
“去看過明嫦和孩子了嗎?”
“看了,還給孩子起了名字,叫德昫。”
“德昫,好名字啊。隻可惜,哀家看不到他長大了。”
“母後別這樣說……”
“昌兒能答應哀家一件事嗎?”
“什麼事?”
“立德昫為太子吧?”
司馬昀把眼睛看向別處,“他才剛出生,等他大些再……”
“皇上!哀家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紫菱是陳將軍的親妹妹,你要堅持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哀家無話可說,可她不是。你沒聽到這些年宮裏宮外的流言蜚語嗎?你不能為了一個陳遠……”
“母後!”司馬昀強壓住心裏的怒火,“不是那個原因。”
“那是什麼?”
“德昫太小,兒臣還不知道他能不能當得了太子。東宮之事,一旦確定,便不能再輕言廢立,兒臣不敢草率。”
“可皇室的香火延續事關皇權穩固,你大婚十幾年來,一直沒有皇子,民間已經謠言四起了。皇上,確立太子,民心可定啊!答應哀家吧,這是母後最後的要求了。”
司馬昀看著惠太後苦苦哀求的眼神,堅持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歎了口氣說:“好吧,朕答應母後就是。”
惠太後欣慰地點點頭,然後又說:“晉越的戰事怎麼樣了?”
“應該已經結束了,但是還沒有收到戰報。”
“有把握得勝嗎?”
“嗯,必勝無疑。”
“那就好。哀家想見見國舅。”
“朕剛才在門外看見他了。朕叫他進來。”
“哀家有話想單獨跟他說。”
“行。”司馬昀站起身走了。
很快,惠侖進來了。他跪拜之後,惠太後也把他叫到床邊。惠侖坐下之後說:“你看你,精神剛好一點兒,也不好好休息。”
“哥,哀家快要不行了,這是回光返照。”
“你別亂說……”
“不是亂說,哀家自己知道。隻是,還有一件事實在放心不下,才要你來的。雖然哀家已經多年不過問朝中政事了,但宮外的情況哀家都清楚。剛才聽皇上說跟西越的仗已經打完了,陳遠又立戰功,又要加封了吧?”
“太後不放心的事跟陳將軍有關?”
“唉,陳遠現在兵權在握,戰功顯赫,妹妹又是皇後。晉涼、晉越和建康都有他的兵馬,雖然眼前他的權勢還是比不上當年的裴愨,可是……快了。這次回來,皇上十有八九是要給他封王的。現在朝中已經有人說皇上‘陳氏專寵’了,你看著吧,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更多的人對朝廷不滿,這樣勢必會造成大臣們私下裏再次各自結黨,爭權奪利。哀家希望有些事你能勸勸皇上。”
“皇上不會聽我的。”
“盡力而為吧。”
“好。”
惠侖從屋裏出來了,司馬昀還沒有走,他想再進去看看惠太後,可還沒等他問母後怎麼樣了,於瑞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說王貴人快不行了。司馬昀沒再多問,立刻轉身登上小輿,趕往了永昶宮。
司馬昀趕到的時候,明嫦已經是彌留之際。司馬昀大聲對她說:“明嫦,明嫦!朕要讓德昫當太子,讓德昫當太子!你聽見了嗎?”
明嫦竭盡全力睜開眼睛看了司馬昀一眼,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就又閉上了眼睛,再也沒醒過來。
當天晚上,司馬昀離開惠平宮不到一個時辰,惠太後也薨了。
幾天後,司馬昀下旨給惠太後追昭平號,明嫦追文殤號,立了司馬德昫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