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逼
出了廷尉獄,司馬昀懊惱極了:本來是想寬慰一下董氏,怎麼會弄成這樣?
司馬昀離開已經有一會兒了,董氏依然身體僵直地狠狠抓著牢門上的鐵欄杆不肯撒手,額上和手上的青筋還在突突地跳動,下唇也被她咬出了血。晃兒有些害怕了,他開始一邊拉董氏的裙子一邊喊,“娘!娘!你怎麼了?你坐下歇歇啊!娘!娘!你倒是說話啊……”
“啊!”董氏倒抽了一口涼氣,身體逐漸癱軟,順著欄杆慢慢滑落到了地上,地牢裏回蕩起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司馬昀從來沒覺得這麼累過,回宮後一躺下他就睡著了,接著就開始做噩夢。夢見司馬旬、司馬爻、裴愨和很多死去的人,甚至還有麵目猙獰的嬰兒,他們一起撲向傷痕累累的陳遠,司馬昀想要過去救他,卻怎麼也跑不動,張開嘴隻有嘶嘶的風聲……
司馬昀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驚醒,“小番兒!”
袁晴進來了,“萬歲,番總管昨天夜裏侍駕感了風寒,有什麼吩咐嗎?”
“哦,什麼時辰了?”司馬昀擦了一把頭上的汗。
“快到五更了。”
“朕睡不著……”
“皇上!”吉兒突然跑了進來,“廷尉獄來人了,怕您還沒起來,找到我那兒去了。”
“怎麼了?”司馬昀從床上站起來,抻了抻胳膊,“有什麼事嗎?”
“好像是陳夫人出事了。”
“什麼?”司馬昀的胳膊停在了半空中。
“那人支支吾吾地沒說清楚,好像是說陳夫人自……自盡了。”
“什麼?!自盡?!”司馬昀瞪大眼睛,愣住了。
“嗯,好像是說昨晚……”
“快!給朕更衣,朕要去廷尉獄!”
袁晴和吉兒急急忙忙地給司馬昀穿好衣服。司馬昀往外走時又說了一句:“袁晴去找左檢,讓他馬上過去!”
司馬昀到了廷尉獄的時候,左檢已經在了,他正在給晃兒針灸。董氏俯臥在一邊,紋絲不動。惠侖也來了,見了司馬昀剛要下跪,司馬昀拉住他,“怎麼回事?”
“獄卒說昨天晚上皇上走了之後陳夫人先是哭了一陣,然後就沒了動靜。等他再過來查看的時候就看見陳夫人和晃兒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司馬昀眉頭緊鎖,又走過去問左檢是什麼情況。
左檢說:“看來陳夫人是想掐死陳晃兒之後自殺。但可能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做母親的下不了那麼狠的手,孩子隻是被她掐暈了,一時背了氣,她以為孩子死了。就用發簪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發簪?”
“對,本來收押的犯人是不能戴首飾的,可陳夫人用的是一根檀木簪。照理說那個不太能成為凶器,但大概因為陳夫人是習武之人,力氣比一般女子要大,所以……唉,可見她真的是一心求死。”
“沒救了嗎?”
左檢搖搖頭,“她紮得很準,阻斷了自己的氣息。”
“嗯……嗯……”晃兒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司馬昀摸摸他的額頭,“行了,先把陳夫人安葬了,晃兒就帶回宮中送到皇後那兒調養吧。”
惠侖麵露難色,小聲說:“可是……皇上,晃兒現在是在押的犯人,這樣……”
“他隻是個孩子!”
“隻怕朝中又有非議。”
“這幾天不上朝了,到時候朕會帶晃兒離開建康去漣郡,他們願意說什麼就說什麼吧!”司馬昀一甩袖子走了。
回到泰明宮,司馬昀坐在榻上有些發愣,董氏的話在他耳邊一遍遍響起:我沒有辦法讓之遙愛我,但我知道怎樣能讓他永遠恨你!
司馬昀不禁打了個寒顫:沒想到她說的竟然是這樣。女人狠毒起來真是可怕!怎麼辦呢?雖然是自殺,但……如果昨天朕沒有去看她,也許……她不會死。之遙……會怎麼想?
司馬昀一直這麼胡思亂想著,朝食又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