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1 / 2)

觸怒

惠侖跟惠長庭談了一夜,雲七一個人在房裏坐了一宿。

接下來的幾天,惠長庭都沒有再回廷尉府。雲七也把自己關在房裏不肯出屋。

惠侖在朝上給惠長庭請了假,說他病了,暫時不能上朝。司馬昀問用不用派太醫丞去給看看,惠侖說是小病,不用麻煩宮裏的人,司馬昀也就沒再多問。

這天晚上廷尉獄有事,惠侖也沒有回府。雲七思慮再三,最後留了封信,說自己回陵山了,然後就離開了廷尉府。在經過一家逆旅,雲七正考慮太晚了,是不是應該投宿一夜再走時,卻突然看見一個人從裏麵被推了出來。仔細一看,被推出來的人竟是惠長庭。

惠長庭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還在跟店掌櫃的理論。

“我又不是……沒給房錢!憑……憑什麼不讓我住了?!啊?!”

“哎喲!這位大爺,您就放過小的吧,我們這是小本兒生意,經不起您這麼折騰,您這錢我們掙不起啊!您這天天這麼醉著,看誰不順眼就跟誰吵架,吵了不過癮還要動手。我這東西這幾天可被您砸了不少了……”

“我……不是……給你錢了嗎?不夠……買新的?我這兒還有!”說著惠長庭伸手拿出錢袋,抓了一大把銅錢扔到地上。

“大爺啊!不是錢的事,這幾天我這兒的客人都要跑光了,以後誰還敢來啊!”

“你……”惠長庭搖晃著站在那兒,還要再說什麼。雲七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惠長庭的胳膊。惠長庭回過頭看見雲七,半睜的眼皮眨了眨,“無……無介!你怎麼在這兒?”說完,他“咕咚”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雲七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惠長庭背回廷尉府。他讓人打來一盆涼水,透了塊布巾,放到惠長庭頭上。然後他把之前留在自己房裏的信拿到了惠長庭的床頭,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就又離開了廷尉府。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惠長庭才醒過來。睜開眼睛,他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家裏,又坐起來揉了會兒頭,這才隱隱約約想起頭天晚上見到了雲七,於是他想下床去問問,一轉身就看見了雲七留下的信。

惠長庭打開信,飛快地掃了一眼。然後他什麼也沒再多想,就立刻跑出房間,騎上馬衝出廷尉府,往城外追了過去。

雲七是在逆旅住了一夜才出了西城門的,他沒有騎馬,所以走了沒多遠就聽見了身後的馬蹄聲和惠長庭氣喘籲籲的呼喊。

“無介!……無介!”

雲七停下腳步,回過身。惠長庭翻身下馬,朝他跑過來。

“為什麼要回陵山?!”

雲七比劃著:你不想見到我。

“我……我沒有。”

雲七:那為什麼不回家?

“我隻是……需要時間想一想。你跟父親已經想了十幾年了,可能早就想通了,可我才剛剛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瞞我這麼多年啊?!這太不公平了!我像個傻瓜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兩個卻把這個秘密隱藏了那麼久。我……我……再說,你讓我怎麼能一下子接受這個事實呢?”其實惠長庭這些天已經考慮得差不多了,隻是還有些生氣,又不想讓雲七離開,一時急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雲七的眼前漸漸模糊,轉身又要走。

“無介!你別走!”

雲七:你不是還要想一下嗎?

“其實……我已經想清楚了。”惠長庭下定了決心似地往前挪了兩步,“你我半生都這麼虛度了,我已經無法再把你當成別人。不論你是誰,不論你是誰的兒子,你永遠……都隻是我的無介。”

聽他這麼一說,雲七先是愣了,然後盯著惠長庭看了一會兒,突然把頭扭到一邊,不讓他再看自己的眼睛。惠長庭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把他圈進懷裏,“以後咱們再也不提了,好嗎?”

雲七點點頭,眼淚掉到了惠長庭的胳膊上。

一轉眼到了除夕,司馬昀回到建康已經十天了,他天天都再等,卻沒有陳遠的半點消息。雖然司馬昀心中煩悶,但每年除夕必有的大儺和酒宴還是不能少,隻是每每想到往年在儀式和宴席上跟陳遠眉目傳情的種種樂趣,司馬昀便更是心如刀絞。

後來將到子時,侍官們把桃湯和椒酒端上來的時候,司馬昀又想起陳遠最討厭喝桃湯。但每次除夕宮宴,為了應景,司馬昀都會逼著他喝上幾碗,然後通常在當晚或者第二天,陳遠就會跑到泰明宮讓司馬昀“補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