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劫——長樂.長安(1 / 2)

我不知道這是我和妹妹相依為命的第幾個年頭了,房上的青瓦附上一層白霜,仔細算算,入冬的日子不遠了,估摸著,今天應該就是我和妹妹最後一次賣藝,攢足了錢,冬衣便有著落了。

“合德,起來,快!”我搖晃著睡得正熟的合德,低聲耳語“賣藝的時間要錯過了!”

“姐,別動,我在睡會兒”她又在稻草上窩了窩,身子蜷縮在一起。

“姐給你帶了好東西!”我似炫耀一般,打開破布,露出我差點兒丟了性命換來的饅頭,雖說幹了,還隻有半個,不過這足以算是一頓美味了!

“姐,饅頭,你上哪搞到的?”看著她發亮的雙眼,好像是看到了什麼世上難得的珍羞。

“噓,小聲點,別叫”我把饅頭遞給她,又四下張望,確定沒人注意到,這才安下心來。她小臉一緊,立刻低頭吃了起來,她吃得極快,恨不得一口吃完,想想也對,在這個難民所,我和合德不過九齡年歲,相依為命,哪裏還有旁的依靠呢,平時若有像這樣的美味,也隻有徒被人搶去的份兒。

看著她咂咂嘴,一臉滿足,我心裏一陣愧疚,我馮宜主在此立下誓言,若我他日飛黃騰達,我必讓妹妹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一路蹦跳,不知不覺就到了那個賣藝的角落。

“姐”她給我使了個眼色,我也向她點點頭“《上邪》

“嗯”合德點點頭,唱了起來,不得不說,她有把天生的好嗓子。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

夏雨雪,天地和,乃敢與君絕!

這《上邪》是父親教的,父親原是江都的協律舍人,兩年前,父親還在世,他很疼我們,教我們音律,妹妹嗓子好,父親就教她唱歌,我的嗓子不如妹妹但身段輕盈,父親就請了舞娘教我跳舞,父親一過世,我和妹妹就被掃地出門,馮家不認我們,我們隻得一路乞討到長安。

伴著合德的歌聲,我也舞起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每每能從嘈雜的人群中得到些消息,例如,元帝駕崩成帝繼位,全國守國喪兩月。

一片喧鬧,這就是長安,我們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微塵,我不知道何時會有一陣風把我們抹去,但我更想做一粒火種,借著風力席卷整個森林,將一切化為雪白的塵埃。望著高高的漢宮城牆,我想起父親說的一句話,漢宮裏住著天下最尊貴的人,他們穿著最好的絲綢衣服,戴著最漂亮的金銀釵子,嚐著天下最美味的佳肴,品著天下最香醇的美酒,也握著天下人的生死。

“前麵的刁民快讓開!”華貴的馬車在侍衛的簇擁下緩緩駛過“都讓開!”侍衛揮了揮手中的戟,一旁的百姓四散跑開了。

“出了什麼事?”簾子被站在車旁的侍女拉開,緊接著,一位朱顏佳人被人攙扶出來,她貌似花信年歲,圓潤的鵝蛋臉,一雙丹鳳目泛著秋波,但薄唇緊抿,眉間透過一絲狠厲。

“回太後的話,八成兒是些無聊的百姓在看這兩個小姑娘賣藝呢!”一旁的青衣宮女笑靨嫣然。

“賣藝?這麼多人?哀家倒是多年沒到宮外了,竟不知兩個丫頭賣藝會有這麼多人看,這兩個丫頭也算是奇人了,走吧,行程再晚兩天也不打緊,去陪哀家看看”

“諾”青衣宮女俯身行禮,攙扶著佳人下了馬車。

也許是從來沒見過如此大的陣仗,我和合德像兩隻受驚的小鹿,待在原地不敢動。

“小姑娘,來,別怕,告訴哀家,你們會什麼啊?”她拍著我的肩膀,蔥白似的手指染著鮮紅的寇丹,頭上攢滿銀釵,卻顯得恰到好處,一點兒不累贅,正頂還佩著一頂雀冠,烏青的深衣高貴大方,上麵還用群青和青蓮繡著百雀圖,一臉溫柔。

合德下意識的向我身後躲了躲,我也用雙臂將她向後護了護,我大著膽子,回了那女子的話“我叫馮宜主,妹妹叫馮合德,原本是江都人,父親死後無人庇護,隻得一路乞討到長安,妹妹的歌唱的極好,我會跳舞。”

“大膽,與太後講話竟如此失禮,該當何罪!”青衣宮女麵色狠厲,我身體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