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楊府這幫小孩子讀書的是一位胡姓老夫子,口音明顯不是本地人,以楊喜這半吊子京城人氏的耳朵聽來,貌似湖廣一帶吧,但是也不好說,這年頭跟後世也不一樣,反正不是本地的就對了。
楊喜自從進府,可一直留意京城口音,發現跟蓮花婆婆的口音差不多,她倒也能說說,唯一總是露餡的就是見的世麵少,到哪裏都容易好奇,讓本地人氏一看就知道她是個外來的。
如今這胡老夫子,也不知仙鄉何處,五十多歲的年紀,一把白胡子,麵容清瘦,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名士氣度,尤其讀書的時候,搖頭晃腦半睜著老眼,很是享受,彷佛不是在讀書,倒像是在喝小酒兒。
先是講了一章論語,然後朗讀、抄寫、臨摹字帖,一通折騰下來,楊喜倒沒覺得什麼,在老仙子那裏沒少折騰,隻不過豬八戒吃人參果,她也沒品出什麼味道來罷了,那時倒是跟那一直渾身長刺兒的二公子有些相像。
現在看見二公子的熊樣兒,楊喜跟個老太太似的心裏感慨,往事不堪回首,她那時候也是不懂事兒啊,可話說回來,這些個東西後世都成了雞肋了,她學那麼明白有個毛用啊,這可不怪她。
自己那樣兒就算了,二公子那樣兒可不成,以後弄不好這廝要考科舉(雖然不太可能),反正總歸是要做官的吧,這廝出身好,將來注定要當官,不好好學習哪兒成,簡直是丟楊府滿門忠烈外帶她這個燒火丫頭的臉。
楊喜自覺得做為一千多年前的楊家後人(五百年前是一家,一千年前,弄不好是一個人-_-|||,反正都姓楊),二公子此等消極怠工的行為,楊喜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再說,身為一個男人(雖然現在小點兒),定要能文能武的才行。
所以不久楊喜就跟坐二公子身後的楊楠調換了座位,還是後世的雙人座好啊,要是那樣兒,楊喜立刻擠去跟二公子一座。現在坐小惡霸後麵也沒啥,一抬頭瞧見那家夥 正在扭屁股撓頭,楊喜調過毛筆杆一戳那廝的脊梁,小惡霸僵住,惡狠狠地回頭,倒也沒有忘記壓低聲音:“你作甚!再碰本公子一下試試!”
楊喜一呲牙:“沒作甚,閑著鬧心,就碰,你待如何呀,嘻嘻......”
“楊宗英!休得走神兒!”胡老夫子一聲大喝,楊宗英來不及找楊喜的碴兒,悻悻回頭繼續寫字,一個用力過猛,毛筆上的墨汁甩到臉上幾滴,用袖子一抹,一邊臉上立馬長了幾道胡須,看的胡老夫子直搖頭,卻也沒再繼續搭理他。
胡老夫子拿著戒尺,四處踱著方步,檢查每個小孩的習字情況,不時的指點指點,大半課時很快過去。
中間有個休息喝茶上廁所的時間,小惡霸可算得著自由了,老夫子話音兒一落,他第一個竄了出去:“嗷嗷~~楊楠你快點兒,我們去茅房溜達一圈兒!”
楊喜-_-|||,這娃子估計真是給憋狠了,連茅房都成了風景了,不容易。
最後上的是詩詞欣賞,也不用拿書,胡老夫子繼續搖頭晃腦:“
臥春
暗梅幽聞花,臥枝傷恨底 。 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 岸似綠,岸似透綠,岸似透黛綠。”
老夫子連著讓人頭皮發麻地吟哦了兩遍,然後強令下麵的一群小屁孩跟著晃腦袋吟詠,楊喜簡直牙齒都要倒掉了。
酸死她了,一邊晃腦袋嘟嘟囔囔,一邊閑著沒事兒盯著前麵的小惡霸,結果差點兒笑噴,忙用手捂住嘴,決不能讓不和諧的聲音發出來。
隻見前座的小惡霸同樣跟著一群小孩晃腦袋,人家都是跟著夫子順時針三圈逆時針兩圈的很有節奏感的搖頭晃腦。小惡霸也跟著人家晃,可晃來晃去,就有些忘記圈數或者晃到哪裏的樣子,晃迷糊了,停了一下,忙跟上集體,可集體此時已經改變方向了,他又急忙改變方向跟上大家,如此一來,他總是比別人慢了半拍,有時候是一拍,還不固定,反正轉來轉去很忙道卻總跟不上趟兒就是了。
楊喜忍著笑,一邊晃頭一邊欣賞胡亂晃頭的小惡霸,估計是老夫子也注意到了這裏的情況,驀然住了聲音:“楊宗英,你來給我背誦一遍!”
楊宗英腦子還在迷糊呢,晃了晃頭站了起來:“哦......臥春......俺沒有聞花......我隻......我隻......傷恨你......要問......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這廝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都,小孩子們還好,楊喜趴桌子上簡直要笑抽了,抽過一張紙,快速把詩寫了出來從後麵塞到楊宗英手裏,楊宗英一下子底氣足了很多,彷佛找到自我了,忽然發現,其實那討厭的丫鬟還算懂事兒,這勾當以前都是楊楠幹的,絕沒有這麼及時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