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的公車開的格外快。
毫無意外,回家之後,我媽看見我們的臉,驚呆了,皺眉了,憤怒了。
她站在門口,目光在我們的臉上逡巡,然後迅速拉起我的手來來回回看,拉起我的袖子,看我的胳膊。
檢查之後,皆無大礙。
我跟梁舒聞站在門口,誰也不敢說話,心裏都預備著接下來必然將迎頭一波嚴厲的嗬斥。
將近半分鍾的沉默。
一個字,竟然連一個字也沒說,我媽隻是默默轉身回客廳,關掉電視,然後回房。
我和梁舒聞愣在原地半響,誰也沒說話,後來旁邊的人忽然鬆了口氣:嚇死我了,爸不在啊……
我看看他,他笑,我沒吭聲,默默回了房。
夜半時分,我起來上廁所,剛一打開臥室房門便看見客廳裏傳來的亮光。
爸回了?
結果等我路過沙發的時候,卻發覺這人是媽。
此時此刻,她正坐在沙發上,對麵是開著的電視機,我眯了眯眼,電視裏播著的並不是任何她平常所喜愛的電視劇,然而她也隻是衝著電視機發呆。
牆上的掛鍾此時正指著半夜兩點。
我沒出聲,筆直進了廁所。
出來的時候,我媽還在。我路過那邊,我站在她跟前。
電視的亮光映在她臉上一閃一閃,她隻是直直盯著前方,並沒有扭頭看我。
我張著嘴,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
最後我回了房。
我媽連著一周都沒跟我說過任何一句話,同理對梁舒聞。
幾個星期過去,梁舒聞自從上次回學校之後便一直沒回來。我一個人占著書房練琴,時不時跟林濤出去蹬蹬自行車,再不就是聽陳風風抱怨。
梁舒聞有時候會打電話回來,隻是有點奇怪,他自從上次打架事件到今天,居然沒在電話裏提楚哥半個字。
以前不會這樣,以前打電話或多或少會說說楚哥,或者一直說著楚哥。
所以我現在覺得古怪,卻又說不上來。
又是一個星期五來臨,下午放學我跟同學告別後走出校門。
自從和林濤炫耀了梁舒聞給我新買的自行車之後,他便開始經常邀我出去玩,借此機會,有事兒沒事兒跟我交換“兜風工具”,美其名曰:幫我試車。
前天晚上林濤打電話說讓我禮拜五放學後在學校門口等他,邀我一起兜風。
昨天他又來電話,告訴我臨時有事兒,改天再兜風。
於是今天我路過校門口的時候下意識停留了一下,然後想起便繼續回家的路。
可是,我在停留過後剛邁開幾步的時候,便發覺身後貌似有一個跟著我的身影,鬼鬼祟祟。
我用餘光瞟了一下,貌似……是個女人?
我停下腳步,然後繼續行走,之後再停。
我很快確認這個人確實是在跟蹤我。
可她為什麼要跟蹤我?
此時此刻,我剛走到校門口不遠處的一個小店鋪前。我停下腳步,轉身。
答案揭開在我轉身之後。
那個女人,跟蹤我的女人見我停下,果然愣在了原地。表情古怪,畏畏縮縮。
終於,她決定向我走來。
在看清人的那一刻我愣了一下,這女人三十來歲的樣子,手上拿著個鑲著英文字樣的皮包,穿著看上去有些講究,隻是臉上的表情略顯畏縮,不過單隻看她的樣子,我卻覺得莫名熟悉。
她站在我的麵前,表情依然畏畏縮縮,我看著她半響,她也看我,隻是眼睛裏透著一股古怪,似乎是……需要我的幫助?
可她開口的時候,我徹底否定了這種想法。因為她第一句話就喊出了我的名字。
請問你是梁……曉良嗎?
女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情緒貌似有些激動,我清楚看到她的嘴唇在顫抖,眼圈發紅。
我看著她半響,我回答:是。
她愣愣看著我,之後便伸手……
我條件反射,快速躲開。
她小心翼翼,回過神來便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捂著嘴,扭頭。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似乎太激動,雙肩不斷抖動,我的耳邊傳來細小的,貌似是抽泣的聲音。
我愣愣站在原地,麵前的人一直沒再回過頭。
老實說,我當時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心裏隻覺得莫名其妙。
所以,最終我隻是看了她兩眼,之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