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卜晴在新學年學生注冊當天,接到了彭小佳的電話,臨時跟院裏請了一周假。
彭小佳自她婚禮第二天便悄然離開寧城,到如今兩人已有三年未見。俞知遠去了坦桑尼亞,大概要教師節前後才能回到國內。晚上她給兒子俞懷謙講完故事,哄著他睡了之後,一個人躲去書房和丈夫視頻。
此次分別差不多已有三個月,所以兩人的談話內容非常甜蜜。可惜繾捲的氣氛隻維持不到半個小時,小豆丁俞懷謙竊笑著突然出現在鏡頭中。
“爸爸,我明天要上學了。”已經兩歲9個月的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手爬進卜晴懷裏,對著鏡頭得意的笑:“試課的時候,全班就我沒有哭。”
俞知遠盯著鏡頭裏朝思暮想的小人兒,大方誇讚道:“寶貝你太棒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小家夥撒嬌的往卜晴懷裏靠了靠:“爸爸,我想你了。”
俞知遠見卜晴撇嘴,立即好笑的答:“快了,我很快就回去。”
“好吧。”小家夥說著,伸手就把屏幕合了下來:“媽媽,我想睡覺了。”
卜晴無語,她還有好多話要說的,這下想說也沒得說了。正懊惱,俞知遠的短信發了過來,甜蜜的內容裏帶著隻有兩個人能懂的暗示。
隔天一早,卜晴和公公囑咐了一下入學需要帶的東西,讓新聘的司機小陳送自己去機場。
彭小佳離開寧城後沒有回景州,而是去了附近的C市,所以這些年杜禦書一直沒能找到她。離開的頭兩年,她連個電話也沒有,直到今年初才主動聯係自己,但是要求和杜禦書保密。
卜晴得知她自己帶著兒子獨自生活,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告訴杜禦書。轉念又覺得彭小佳會做出這個殘忍的決定,定是被傷透了心,遂一直封口。
黑色的路虎,迎著冉冉升起的太陽,朝著機場的方向急速行駛。晨風從車窗縫隙裏灌進來,帶來絲絲涼意,不斷向後倒退的熟悉街景,令她不由的怔神。
三年的時間不太長,卻也不太短。曾經那麼相愛的人,在雙方都沒有過錯的情況下,說分開就分開,來自杜家的壓力可想而知……
寧城區直屬機關保育院北門,俞懷謙費力地拖著爸爸買的拉杆書包,站在門外磨磨蹭蹭的裹足不前。開學第一天,媽媽答應送他上學卻說話不算話。
雖然有一大堆的人來送,可是沒人哄他,沒人背他,所以他非常不開心還很委屈。
小家夥長時間的磨蹭,很快引起俞老先生不滿。他拿起拐杖往地上使勁戳了三下,教訓到:“男子漢大丈夫,上個學還推三阻四的,你爸爸小時候可不這樣。”
本來就很委屈的俞懷謙,“哇”的一聲就哭了,小小的身子撲到張秘書懷裏,抽抽噎噎的問:“爸爸什麼樣?”
張秘書看一眼俞老先生,又看看分明心疼卻繃著臉不說話的俞瑞海,還有坐在輪椅上,想說話又不敢卜老太太,彎腰將小家夥抱起來,安慰道:“你爸爸小時候都是自己來幼兒園的。”
話才說完,誰知俞懷謙哭得更加大聲:“我不要做爸爸……”
大家麵麵相覷,爾後動作一致的別過臉,誰都不去哄。
張秘書無奈,隻好一手抱著小家夥,一手拖著拉杆書包,將他送進小二班的教室。老師一看他們家這麼大陣仗送來,當下就忍不住笑開了,接過書包將他牽進教室。
開學之前有過一周的試課,俞懷謙和小夥伴在一起已經很熟悉,所以很快就忘記了不開心。到了午飯時間,他第一個吃完,還得到了一朵小紅花的獎勵。
可是到了午休時間,他忽然就害怕了,還在教室排隊就哭嚎起來。他一哭,別的小夥伴也跟著嚎,聲音響徹整個保育院。三位老師無奈,隻好由其中一個把他單獨帶走,剩下的安撫其他的小朋友。
被帶走的俞懷謙,隻要一哭就停不下來,嘴裏話還很多。從教室到教職工家屬樓,一路都聽著他在喊:“我要回家!我爺爺很愛我!”
負責哄他的田老師扶額,柔聲勸道:“老師也很愛你啊。”
“我要回家!我太爺爺很愛我。”俞懷謙繼續嚎,還把家裏愛他的人全數遍了,就是沒停。從11點40分到中午1點40分,他呆在田老師家裏的沙發上,一直又哭又喊。
田老師讓他吵得頭疼莫名,家裏人也沒法午睡,於是把他的照片拍下來發給了卜晴。
卜晴的電話很快打過來,俞懷謙一聽媽媽的聲音,頓時止住哭聲乖乖的自己拿紙巾擦眼淚。田老師結束通話,溫柔問他要不要去睡覺。
俞懷謙警惕的望著田老師,以及對麵沙發上的另外兩位大人,猶豫著說:“睡沙發就好。”
田老師瞬間又頭疼起來:“田老師是你媽媽的好朋友,你可以去我家的客房睡。”
俞懷謙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田老師看了片刻,嘴裏發出小小的堅持:“不可以隨便睡。”
田老師再次扶額,調好空調的溫度,又去房裏給他拿了枕頭和薄被過來,安頓他睡下。
這頭卜晴算好時間,客氣的給同事發了條道謝信息過去,爾後無奈的望著病床上的睡著小身影,和一旁麵露疲憊的彭小佳。等著同事的短信回過來,她看完下意識的歎了口氣:“孩子傷成這樣,你還堅持不告訴杜禦書?”
彭小佳攏了攏額前的碎發,苦笑:“我決定了就不會反悔,剩下的錢,我會盡量想辦法還給你。”
卜晴又氣又心疼:“都這樣了你和我談什麼錢啊!你知不知道,沒有你消息的那兩年我多難過?而且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彭小佳的目光黯淡下去,話裏透著深深的酸楚:“你沒有經曆過如何跟婆婆相處,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懂。”
卜晴默了默,轉頭說起杜禦書的近況。彭小佳打斷她,表示不想聽。並說起自己最近在相親的事,讓她給自己做參考。
不想提就表示心中餘情未了,卜晴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彭小佳。關於她當年如何說服杜禦書,簽字離婚的事,至今都是個謎。
心裏從來不藏秘密的人,一瞞便瞞了三年,換她絕對做不到。
沉默中,醫生過來查房,卜晴退到一邊想了想還是偷偷拍了照片。彭小佳的兒子取名彭家聲,比自己的兒子小幾個月,此次受傷,是從托兒所的滑滑梯上栽下來,摔斷了胳膊。
檢查結束,小家夥也醒了過來,哭鬧著要彭小佳抱。卜晴喉嚨發澀,想著家裏那個有無數人寵愛的小霸王,忍不住又勸了她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