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總監的精力還是很多啊,不光忙著做規劃,還摻乎你們綜合人事的事,壓力不夠大嘛!”
白麗雯表麵上迎合著任仲舒的話,其實她聽出了其中的另一層含義,他在問自己為什麼綜合人事的事還要跟別人商量,自己把責任推出去,又被他按了回來,到底是自己的責任,跑不掉的。
白麗雯出了辦公室,用自己的手機給路宏偉撥通了電話,電話另一頭的路宏偉看到這個號碼,直接掛斷了,他並不想有什麼回旋的餘地,隻等賠償和補償了。他是白麗雯遇到為數不多,懂得用法律維護自己權益的員工,可她更沒有想到,他的父親就是勞動局,這隻能說是受家庭影響,早早的樹立了維權的意識,這是一個早已看到結果的仲裁。
消息很快在光榮公司裏傳開了,各地已經發生丟失還沒有賠償的事件都暫停了,就是因為路宏偉的這個事情,各地都在觀望事情的發展,畢竟誰都不想用自己的腰包填公司的窟窿,公司內部第一次出現大規模、廣泛的抵製公司製度的情況,讓白麗雯的頭一下大了起來,一貫喜歡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她也慌了神,員工一方麵訴求不承擔賠償,一方麵要求修改製度,體現公平。任仲舒此時不得不出麵平息,因為鬧事的裏麵有很多關係戶和集團子弟,都是難纏的主兒,白麗雯這個外來戶對付不了。
其實公司的製度就像是一把雙刃劍,隻能在公司利益與個人利益之間做著權衡,稍有偏差就造成不公平,這是很簡單的道理,而作為企業的管理者又隻能在其中做著取舍,特別作為一個國有企業的管理者,考慮的事情更多而雜,既要保證公司的利益不受損失,又要維係絕大多數員工的利益,個別時候還要在錯綜複雜的裙帶關係中找到出口,達到一個公司、個人、自己三方麵的平衡,簡單粗暴的處理問題隻能激化矛盾,不做事沒關係,做出事就是大問題。
王德勤統計了最近一個月的丟失賠償情況,擺放在任仲舒麵前,一個月大概有3萬多元的損失,按照老的賠償規定由員工個人承擔一半,保險公司承擔另一半,公司方麵不需要額外支付費用。王德勤拿出了一份稍作調整的方案。“任總,你看,如果我們把規定調整一下,把員工的賠償比例降低或者設定一個上限,其餘的賠償部分通過跟保險公司的條款修訂包在其中,公司承擔剩下的一小部分差額,費用上可能稍有增加,但員工們的心裏更容易接受,我們所希望的正向激勵也有可能實現,所以其實整體來看,修改規定倒是一個最優的方案,你覺得呢?”
任仲舒沉默了一會,總覺得這方案裏麵還是有些問題經不住推敲,但目前來看,也隻有這個方案最合適,他示意王德勤在公司例會上向大家講述,通過後即可辦理。
辦公會上,楊耀文對規定的修改沒有什麼異議,主要是在承運商是否增加賠償下限和保險公司條款上,白麗雯擔心的是員工會鑽規定的空子故意製造丟失和破損,高振興倒是讚同王德勤的意見,目前的比例是2:2,最終要看任仲舒如何決定。任仲舒忽然湧出了第一次聽到這個方案時的疑問,除了規定本身,如何平衡這個管理團隊的平衡?他看了看在座的幾個人,好像王德勤擁有的權利打破了平衡,楊耀文和白麗雯嘴上不說,但能夠體會到一股阻力,高振興尚還年輕,對於職場的規則還很木訥。
擺在任仲舒麵前的就是平衡權利,隻有幾個人互相抑製了,才能保證遊戲的可玩性。天海速遞和平安快運再小也是塊肥肉,即是不動歪腦筋,也會得到很多好處,這是從楊耀文嘴裏搶出來的肥肉,放在了王德勤的盤子裏,毫不費力,表麵也看似名正言順。即便是楊耀文不說,任仲舒也能感覺到他心中的不快,少了利益放在誰身上都會不爽,畢竟有多年的了解在裏麵,要讓權利平衡,潛在的含義也是讓利益平衡,需要給楊耀文補上一塊肥肉才行,保險公司和銀行貸款就是一塊。任仲舒想了想,還是決定同意王德勤的方案,但是把選擇保險公司的工作交給了楊耀文,白麗雯那邊解決了製度的局限,雖然還是強調員工自覺性一類的問題,但其實已無關痛癢,高振興算了算賠償的數據,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會議最終決定,賠償規定由白麗雯牽頭製定,高振興配合,楊耀文負責接洽保險公司,王德勤負責協調承運商,已經發生的賠償事件照原規定執行,新規定下發之後按照新規定執行。光榮各地也收到了這個通知,減少了員工自己的賠償比例,新規定很快就被大家接受了,可到底誰又損失了呢?
廣告公司已經把籃球隊的一整套視覺係統設計完成,已經發到內部論壇供大家提出意見和建議。順義物流中心的年輕人自打上次戰敗之後,積極開展籃球訓練,就在村裏小學籃球場,每天清晨和發貨結束,都要一起去打打球,磨合團隊。
物流中心的年輕人仿佛已經都習慣了人來人往,新招聘的員工相處不到1個月就紛紛外派出去,他們在這1個月的時間裏同吃同住同工作,單調的工作幸好有各自為伴,在無聊和寂寞的時候讓彼此有些許慰藉。陳嘉琦本身長相清秀,性格溫和,受到絕大多數男孩的喜歡,有她為伴的物流工作,好像也不光光是單調,也有一種青春的味道,一種淡淡戀愛的味道。
這一天晚上11點半發貨結束了,趙楠硬拖著陳嘉琦要吃夜宵,“你看看這都幾點了,我們兩個大美女去村裏轉悠,多危險啊?”
“沒事啊寶貝,我保護你啊,嘿嘿!”趙楠舞動拳腳。
“你可算了吧,柴火妞,還是去食堂吧,炒個蛋炒飯!”
陳嘉琦帶著趙楠摸進食堂,門沒有鎖,隻聽見裏麵早已經煙熏火燎,馬建國正在鍋邊煎炒烹炸。“你看,馬師傅先我們一步,我說怎麼剛才他第一個溜了呢,在這忙活呢,哈哈。”
“還看,走幫忙去吧,早點吃上!”
“馬師傅,我們來啦!”陳嘉琦推門而入。
“呦,兩饞貓來啦,趕緊的,趁熱快吃,一會倉庫裏的人都過來了,就沒你們的份了。”
“得了吧馬師傅,誰敢跟我們搶,哈哈,都是我的!”趙楠拿起碗滿滿的盛上一碗,來不及坐下就一頓猛吞。”
陳嘉琦不慌不忙的進了廚房,幫著馬師傅一起準備夜宵,她熟練地的洗淨黃瓜、胡蘿卜,又一個一個的搓成絲,拿大碗盛好端了出來。
“哈哈,還是我嘉琦姐賢惠!”
其他人也陸續聞香而至,熱鬧由倉庫轉向食堂。馬建國脫掉圍裙,推門出去找地方抽支煙,正好遇上從宿舍出來的幾個司機。“老幾位,都休息好了吧,12點出發吧?路上注意安全!”簡單的聊了幾句,司機們發動車輛,緩緩的駛出大院。
早上大約4點,一陣緊湊的電話聲響吵醒了馬建國。“馬經理不好了,出事了!”
早上8點,馬建國招呼宿舍的人趕緊下樓。“嘉琦,按照昨天發東北的貨,收貨人是北方電子和慶春商貿的,趕緊打單,一會重發一遍。”陳嘉琦有點莫名其妙,隻是照著命令熟練的製作發貨單和運單。“冉彤,趕緊把昨天的運輸保險單給我看看,恩,對,就是這張,給我複印一份!”“趙楠,趕緊上樓叫庫工們下來,算了,我去吧,你去把昨天的發貨單和運單複印一下!”
馬建國大聲衝著樓上喊人,帶著大家就衝進倉庫,按照前一天的發貨又一次發貨,車隊長自己跳上貨車,直接開進了倉庫,打開側門和後門,把采集完條形碼的貨物就開始往車上裝。
金輪大廈的電話打過來了,是高振興。“貨發出來了麼?什麼時候出發?”一連串問題讓陳嘉琦難以招呼,“正在裝車,應該20分鍾後發貨,怎麼了?這麼急,昨天不是發了麼,車也早走了啊。”陳嘉琦剛問完,就有點後悔,肯定是車出了問題,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馬建國臉上盤旋,最終在他嘴裏的香煙上點燃。
下午1點半,一輛貨車開進物流中心大院,馬建國遠遠的已經聞到了燒焦的味道,招呼著貨車倒進倉庫操作區,車門一開,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倉庫,以至於後來的幾天都沒有退去,而更深刻的是在見到裏麵東西的時候,大家的心一下被擊碎了。
馬建國跳上車廂,一鏟子、一鏟子的把貨物推到地上,推一些,車往前開一些,很快車上的燒焦的貨物就攤了滿滿一操作區。這些是昨天發往東北的一車貨物,如今已成為半焦炭狀態,隻有50多箱外包裝尚且完好,也都帶著汙水汙漬。庫管們蹲在其中,挑選著還未燒壞燒焦的設備配件,分類放在不同的紙箱裏。心中的感受和手裏的東西一樣破碎,昨夜辛苦的發貨裝車,如今已是一片廢墟,昨夜美味的夜宵,此時也覺得過於油膩,心情一下到了穀底,大家不發一言,隻是低頭默默地挑選沒有損壞的配件。
任仲舒和王德勤也從金輪大廈趕來,到了物流中心徑直進了倉庫。任仲舒看到了眼前悲愴的場麵,用右手擦了擦嘴唇,轉身走了出去,他不忍心看下去,他知道這次重大的事故將給光榮物流帶來什麼,也知道會給自己帶來什麼。王德勤叫上馬建國,在倉庫門口說著什麼。
這一夜,大家都想互相詢問情況,隻知道出了交通事故,再細問,誰也不想談及,結果就在眼前,一車貨物基本損壞殆盡,兩個司機至今未歸。
第二天下午,物流中心會議室,任仲舒、楊耀文、王德勤、高振興、何未來還有物流中心全體員工,王德勤就前一天的事故發布了官方的消息。“就在昨天,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們發往東北的一車貨物,在京沈高速上由於霧大路滑,為躲避前方車輛操縱不及時,整車側翻,車輛迅速起火,兩名司機受輕傷,雖然他們積極撲救,但因火勢過大,最終車輛及貨物全部損毀。此事故我們已經上報集團公司黨委,事故目前得到妥善的處理,保險公司已經確定理賠,向東北兩家客戶的發貨已經補發,受傷司機已經送往醫院救治,無生命安全。”大家臉上充滿著驚訝,庫管老大姐用雙手捂住了臉,依稀看見紅紅的眼圈,年輕人們低著腦袋很沒有精神,馬建國有些木訥,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