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明白,所以秦昭認朱七爺為義父,並且倒頭就拜,才讓他心痛。
若非變故,朱七爺這樣的身份,就是連見阿昭的資格都沒有,何況讓她大禮相拜?
雲瑞歎了口氣:“女郎覺得應該做的事,某不敢置喙。”
是不敢,而不是不能。
秦昭本就沒有奢望得到他的讚同,能不反對,就算達到目的了。
可必要的安慰還是要給,便扭到雲瑞坐著的一邊,挽了他的胳膊,把頭靠在雲瑞的肩上,道:“爹爹放心,是我們的終究是我們的,爹爹那麼相信阿兄,阿兄就一定會回來接我們。將來我們一定會好的。阿昭不是不懂事的女童,保證不會亂來。”
“是,將來總會好的,娘子她必定能……”雲瑞揉了揉秦昭頭上的小丫髻,咽下了下麵的話。
一時車內靜靜的,隻有車穿外的陽光明亮依舊,偶有暖風指來,還有蟲鳴蟲唱之聲入耳。
秦昭默默的靠在雲瑞的肩上,消化著雲瑞剛才告訴她的一切。心裏卻漸漸沉重起來。
若真是一般的大富之家也就罷了。越是這樣顯赫的家世,當初她娘單氏帶著他們逃離北平節度使府的背後原因就越不簡單,將來若是回到京城,他們所要麵對的東西也就越多。
而不管是她還是秦晢,其實除了出身,都一無所有。他們要如何才能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下安然生活?
她得積累自己的力量才行,絕不能做一個一無所有的,連退路都沒有的人。
回京城的路還遠的很,雖然她真實的身世讓她十分吃驚,心緒難平,亦困惑於當初究竟出了什麼事,是什麼樣的原因,迫使她娘單氏以一品溫國夫人之尊,卻帶著她和秦晢逃離北平府,有家不敢回,以至於單氏最終死於這邊關之地,兒女皆不能去她墳前掬一捧土?如此,她雖身體確實顯赫,可在掩蓋在這顯赫的身世真相之後的危險,豈不是也更大?可她知道,她更應該把握住的,是現在的生活。
秦昭收回思緒,開始想七堂伯家的四方食肆來。
她前世時出入的都是頂級的飯店酒樓,一個食肆自然不好相提並論,但服務業自有其生意之道。秦昭在七堂伯家的四方食肆呆了大半天的時間,廚房裏且先水提,光是前堂,就發現了不少問題。
七堂伯之所以看重她,究其本質,不過是因為她有用罷了。人有被人利用的價值,其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說白了所謂利用,在她看來,亦是自己價值的體現。秦昭不明白那些因被人利用而苦大仇深的人,重要的是,你要清楚的知道自己有什麼價值,在被人利用時,能換取自己需要的東西。那些被人利用卻一無所獲的人,充其量不過是因為自己蠢,又因為自己的蠢而恨利用他的人罷了。
而她之所以發現了食肆裏存在的問題卻緘默不言,是因為還不到時候,隻有不斷的提升自己被利用的價值,才會讓人發現你是個永遠有用的人,而不是被人物盡其用後,棄之如敝。
有些事情,得一步一步來,然後不停的換取對自己更有用的東西。她學的是博奕論,趨利避害,盡可能的爭取最大的利益,幾乎是她的本能選擇。
回到朱家莊時,已是萬家燈火,阿彩已蒸好了米飯,所有的菜都洗擇幹淨,正等著他們父女歸來。
進了家門,秦昭把在集鎮上為阿彩買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阿彩哪裏會去看,隻忙著去灶間打了溫水來,讓他二人洗漱,等服侍父女兩人洗漱後,又忙著進廚房裏做晚飯去了。
秦昭一路上被馬車顛的全身酸痛,恨不得立刻躺到床上去歇著,但卻惦記著阿鐵一家,正想去看看,穿著一身白色紗衣的阿錫已進了屋,先是給雲瑞行了禮,便拉著秦昭笑道:“阿昭你可回來了,黃家集好玩麼?七堂伯家的食肆今天一定熱鬧的很吧?”
她出身在莊中,至今連平安鎮都沒去過呢,自然好奇的很。
雲瑞知道她們兩個小女娃定然有話要說,又心疼秦昭累了,便笑著打發她二人回了秦昭的屋裏:“先躺榻上和你阿錫姐姐說話。我去灶間看看。晚膳好了再叫你。”
秦昭攜著阿錫回了西屋裏,便倒在了床榻上,舒服的歎了口氣,笑道:“坐了這麼久的馬車,隻覺得骨頭都顛的散了架,對了阿錫,你可用過晚飯了?”
“用過了,今天族裏派了人來幫著搭的灶台,還有不少人家送了暖灶的禮,十八嬸娘幫著張羅的。原也請了阿彩姑母去吃的,就是幫你和雲姑父也準備了膳食,偏阿彩姑母不去,說要等你和雲姑父回來,親手幫你們準備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