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公主既說由她來準備,想必是和長寧還有宜興禮物一起準備的,秦昭樂得輕鬆,起身行了辭禮,便離了晉陽公主的院子,不想才出了院門,就見伯父秦懷玉自前院而來,秦昭忙行了禮:“阿昭見過伯父。”
秦懷玉因從前對單念頗多疼愛,竟不是當作弟媳,而是作自家妹妹一般疼了一二十年的,秦昭又是自家親侄女,且伶俐可愛,連公主殿下那尋常人難以入眼的,都對這孩子頗多讚譽之詞,雖說自己也有三個女兒,然見著這侄女,卻也喜歡,又見她行禮之間,極見規範,實在沒有久居鄉間的孩子的窘迫,便又歡喜了幾分,想著這孩子也是可憐,語氣越發柔和:“可用過晚膳了?”
“是,陪著伯娘一道用的晚膳。”這位伯父觀之可親,但到底是長輩,又是男子,秦昭素來與他沒甚話講,其實主要原因是,在這王府之內,秦懷玉雖是當家男子,但她實著不大需要討好與他,手心手背都是肉,將來就算真有事,一方是親兄弟,一方卻是侄兒侄女,你說讓他選擇哪一方?大抵是和稀泥了事。實在沒得選了,他必定是哪方都不偏重,隻選擇更符合王府的利益的一方,總歸秦昭在他身上,也討不了什麼天大的好處,便是不討好他,她也還是他的侄女、並肩王府的嫡女,因此秦昭對這位親伯父,一向態度坦然。
可也正是這份坦然大方,叫秦懷玉喜歡。
見她說了一句話,便默在那裏,秦懷玉也隻笑笑,便揮手讓她去了。
待秦懷玉進了院,自有使女迎接,另有守在廊下的使女向屋裏通報:“王爺回來了。”
屋內的晉陽公主起身相迎:“不是說琅琊郡公家有人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秦懷玉笑道:“因尤老夫人也來了,並未分席,且今日才至,旅途勞累,尤老夫人年歲也大了,不好多喝,這才早早散了。”
“尤老夫人也來了?”晉陽公主奇道,尤老夫人因是老琅琊郡公的填房,比自家老太妃倒是小了好些歲,不過如今也有近七十歲了,正是安享之年,怎麼旅途勞頓,跑來京城?
“你可記得,明年春時,便是羅老國公的六十大壽?尤老夫人道是趕著如今天氣還不算寒冷,來京城也住些日子,見見從前老友,翻了年,給羅老國公也拜個壽,便回兗州,說是年歲越來越大,不趕著還能動,見見故人,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當然這隻是官方說法,晉陽公主也未必信,不過尤家雖說爵位隻是郡公,但和王府還有那幾家國公府的情份卻不一般,想必尤老夫人親至,必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的,但秦懷玉不說,晉陽也隻道:“若是這般,咱們王府也當擇個吉日,請老夫人來府上一敘才是,也省得阿家惦記著”
“這是自然,尤老夫人也說了過幾日來咱們府上看望母親呢。”秦懷玉脫了外袍,交到使女的手上,便打發了使女出去,待坐了下來,這才道,“琅琊郡公因有公務不便出門,尤老夫人此次倒是攜了尤家的嫡次孫過來,那孩子我瞧著還不錯。那孩子因非嫡長,不能襲爵,想必尤老夫人此次進京,也是想給那孩子謀個出處。”
尤家久不居京城,離權力中心自然就遠了些,且新任郡公才能不顯,也不過是守著祖業過日子罷了,嫡長子自有爵位可襲,其它子孫卻隻能自謀出路了。這些年也實是靠著京城的這幾家幫襯,才不至於顯出頹態來。
他們這樣的功勳之家,與那文官階層又有不同,文官階層,靠認同門同鄉,相互舉薦,自抱成團。而他們這些的京城貴勳,卻是積年的世代姻親,相互支持,自成一係。
“那孩子怕也還沒有說親吧?”晉陽遞了盅茶過去,一邊笑問。
“什麼也瞞不過你,”秦懷玉吖了口茶,笑道,“由著老夫人親自領著次孫入京,自然也是有想說門好親的意思,有得力的嶽家幫襯,再加上咱們幾家看顧,也不愁那孩子將來沒出版民,且我看那孩子沉穩有度,極會說話,倒有些老郡公的風采。也不枉老夫人給他操這些心了。”
老郡公尤君達,前朝時原是兗州的一個大莊戶,為人豪義,後來結識了魯國公陳知節,拜了兄弟,兄弟兩個領著莊人,竟然膽大包天的,就劫了自家老太妃的父親,前朝的王爺送往京中的賀岡,反前朝的起義,便是由這對兄弟打頭,慢慢拉開了幃幕的。因是最早的結拜兄弟,魯國公府待尤家自又不同。因此尤老夫人入京,才住的是魯國公府。
“我觀那孩子不錯,回頭你也幫著看看,有哪些人家有好閨女,又算得上門當戶對的,也幫著瞧瞧。”秦懷玉繼續道。
晉陽卻是微嗔:“你倒曉得替別家操心,咱們家阿晨和阿旭,也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了,也未見你上過心。就是阿昭,過幾年及笄了,如今也得先尋看著了。”
秦懷玉被她那一眼嬌嗔弄的心癢,一把拉過晉陽抱在膝上,哈哈大笑道:“就咱家那幾個孩子,還愁說不到好人家?”說著,聲音已低了下來,帶著些酒味的愛昧,“咱們還是想著生個兒子要緊。”
即便夫妻多年,被他這樣調戲,晉陽也是臉紅,因還想著正事,便掙紮著自他懷中起了,嗔道:“老不修,先說正事,我今日去了宮中,父皇已經答應,把京畿道油坊的事務,交給咱們王府來辦了。”